4、4

  club的经理办公室，赵光韧坐在沙发上，表情呆滞地瞪着茶几上的大白纸。</p>

  手机里是奇幻紫的排练视频。</p>

  在此之前，青年跟着他进来，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简单聊了一下，赵光韧随口问了几句，不过是娱乐服务行业面试的常规问题。</p>

  起初，赵光韧一点也没上心。</p>

  眼前的青年颜值极高，八成和那些小鲜肉一样，整天幻想着一夜成名，毕竟livehouse是星探们经常光顾的地方。没想到，正当他琢磨着怎么打发掉对方的时候，青年竟然淡淡地说他懂点儿音乐。</p>

  赵光韧心里一下乐开了，刚想困觉就上赶着递枕头？正所谓做得多错的多，怕的就是你不展示。他二话不说从兜里拿出手机，点开了储存空间里的一个视频。</p>

  赵光韧：“先听听。”</p>

  说完，不等容修回应，视频开始。</p>

  这是一支由四名成员组成的乐队，视频是他们在录音室的排练过程。</p>

  英伦摇滚风格。</p>

  好巧不巧，刚和吧台妹子聊完这个话题，面试官就拿了个英伦摇滚的视频？</p>

  容修笑着挑眉看视频。</p>

  画面中，乐手们的水平都在中等靠上，主音吉他则引起了容修的注意。那人和他年纪仿佛，成熟英俊，是个吉他好手，一段lick琶音从2品秀到11品游刃有余，吉他水平可见一斑。</p>

  大约播放了90秒，赵光韧按了暂停，问：“怎么样？”</p>

  连什么“怎么样”也没说明白。</p>

  容修环视了一眼办公室，见墙边放着吉他和电子琴：“给我几张纸？”</p>

  “要纸做什么？”赵光韧迷茫。</p>

  “我试试。”他说。</p>

  赵光韧一脸懵逼，“试……什么？”</p>

  天知道，赵光韧只是想通过这段视频，对眼前的青年炫耀一下他请来的特邀嘉宾――</p>

  幻神！</p>

  好好的震慑打击一下青年的积极性，顺便给他制造点儿压力，在心理上知难而退、不战而降，然后再让他随便展示一下所谓的“才艺”――</p>

  </p>

  不管唱歌还是跳舞，弄完了就赶紧打发走，反正选择来livehouse应聘的小孩，鲜少不会唱唱跳跳的，表演欲还强，大多数尬的很而不自知，没啥意思。</p>

  结果，对方居然说要几张纸，他想干什么？</p>

  能猜到一点儿，但令人难以置信。</p>

  这可是一首由沈起幻大神作曲，奇幻紫现任主唱填词，还没公开发布的新歌！</p>

  奇幻紫还没出道，微博粉丝竟然能高达两千万，就足以看出号召力。沈起幻有颜有钱，线上咖位高，又不是专场，他根本没考虑来livehouse接散活儿。后来，赵光韧在录音棚门口堵了三天，好话说尽了，沈起幻才松了口，显然是为了宣传新歌才勉强答应。</p>

  然而，此时，热搜乐队的压箱底单曲，沈起幻亲自操刀，网上一个资源也没有，青年居然说，他要试试？</p>

  “你要扒带？！”</p>

  不等容修回答，赵光韧“霍”地站起了身。</p>

  “我猜对了吗？你是不是要扒带？”身材微胖的男人神情略显激动，他大步走到办公桌前，翻出一摞a4大白纸，连水性笔也递了过去。</p>

  “还有几个小时就开场了，凌晨十二点以后我才有空，”赵光韧把语气控制得格外冷淡，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一脸兴奋地盯着青年，而且口气非常急切：“你是不是要扒带？我一会就要出去看现场，你在这儿等我回来吗？”</p>

  “赵总工作繁忙，我很快完成，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容修应，接过了纸张和笔，点了一下播放，无视了傻杵在对面等他表态的老赵。</p>

  赵光韧：“？？？”</p>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狂妄啊，吹牛逼一个顶俩，论技术一茬不如一茬。</p>

  不过，他还就是喜欢这种敢说敢做、天不怕地不怕的！</p>

  有点儿意思。</p>

  青年给人的感觉还是很微妙的，腰板儿挺得倍儿直，大大方方，丝毫没有服务行业常见的那种恭维讨好，却一点也不显得失礼。</p>

  如果是普通的小年轻，今晚赵光韧这么忙，早就用一句“店里人招满了”把他撵走了。</p>

  赵光韧看了一眼时间，走到落地窗前望向场内。</p>

  此时，观众陆陆续续地进了场，客人越来越多――</p>

  这是半来生意最好的一天，全归功于奇幻紫，他们是目前为止来店里演出的最高咖位了。</p>

  也不知道今晚过后，这种粉丝鼎沸的大场面，还会不会再在6号渡口出现。</p>

  啧，想多了，明年今日，有没有这家店还两说呢。</p>

  赵光韧心里叹息着，期间抽了三根烟，接了几个电话，转身望向坐在沙发上写写画画的青年。</p>

  茶几上铺着的几张大白纸，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p>

  等等，那是什么？</p>

  赵光韧大步走过去，一把抓起纸张，旋即瞪大了眼睛。</p>

  雾草？！</p>

  ――主唱的人声谱，键盘的五线谱，主音吉他的六线谱，贝斯的四线谱，还有鼓谱……</p>

  这下大发了。</p>

  惊愕间，视频正好播完了第五遍，也就是说，不到半小时，他真的扒了个带？听一遍扒一层？他是过耳不忘吗？</p>

  话说，这小子的关注点不对吧？</p>

  赵光韧惊呆了！</p>

  自己刚才说那话的意思是，凌晨十二点之后，等店里打烊了，再过来面试他。赵光韧本想着，他不是要应聘吗，那就在这儿老老实实地呆着，虚心看视频好好学学，如果真想找工作，就等到大半夜再面试好了。</p>

  完全是想刁难一下年轻人。</p>

  不料，青年不是那种不着四六儿的，居然真的……当他的面儿，现场扒了个带？还每种乐器分开记谱？</p>

  这谱子也太特么带劲儿了！</p>

  现在人才市场竞争这么大了吗，应聘个娱乐服务行业都这么硬核？</p>

  赵光韧虽然当过直播歌手，却不熟五线谱，读谱时必须从哆来咪一个一个往上数才能认出来。六线谱上的吉他和弦倒是较为熟悉，但眼前的谱子，写得有点专业，且符号密集，直线是卡着手机边边画的，看着相当杂乱，他基本上处于看不懂的状态。</p>

  “没有字幕，歌词听不清。”容修说。</p>

  赵光韧吞了下喉咙：“嗯……”</p>

  如果能听清，你还打算把歌词也一并写上？还真是业界良心，来这儿应聘干什么，应该去扒谱网当小编啊，一天扒三首歌，也够日常花销了。</p>

  赵光韧一阵腹诽。</p>

  其实，歌词方面，他也没听得太明白。</p>

  奇幻紫的主唱似乎口齿不太清？也不知道一会对livehouse现场有没有影响，毕竟店里的音效实在赶不上录音棚的天价设备。</p>

  “发声位置太靠后。”</p>

  容修说着，两只指尖在喉结两侧掐了一下，又用笔在几张谱上分别画了几个圈。</p>

  “鼓，这两处，四小节填充花儿多余，副歌反而不够华丽，所以显得头重脚轻……还有这部分，贝斯riff出错了，不是失误，而是惯性错误，贝斯手基功不扎实，另外……”</p>

  赵光韧一脸懵逼：“？？？？？”</p>

  你踏马在说啥？</p>

  这是奇幻紫出道新专辑的内定主打歌，微博关注度高，粉丝期待值高，怎么在你嘴里全是毛病？</p>

  “曲子是好的，我很喜欢，”容修眼中含笑表示了欣赏，“从副歌的和弦走向和旋律来看，其实在这里――”</p>

  他又在桥段位置画了一个勾勾，“层层铺垫之后，作曲人有明显的转调意愿――我非常同意，那样会让舞台现场的效果很炸――但，作曲人可能考虑到主唱的音域不够，在编曲上妥协了，有点可惜了。”</p>

  赵光韧在心里握了个大草：“……”</p>

  前两天，沈起幻把视频传过来的时候，也是这么遗憾地叹息了两句，赵光韧当时只是笑笑，并不以为意。</p>

  ――天下的学霸都喜欢跟别人说：“这次考得不太好。”</p>

  净特么扯犊子。</p>

  所以，老赵一直认为，幻神不过只是谦辞罢了。</p>

  青年居然一针见血。</p>

  “你和沈起幻商量好了？”赵光韧说，“你俩台本儿一样，连语气也是一样的。”</p>

  “嗯？”容修抬起眼，“那是谁？”</p>

  赵光韧惊疑不定：“？！”</p>

  妈哒，您别逗好吗大哥，说好的精神打击、不战而降呢？</p>

  那是幻神啊！沈起幻啊，幻神！</p>

  敢情儿视频看了半天，全白瞎了？</p>

  您连画面里的主音吉他是谁都不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