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七铳士.第二人.喜鹊

  钟楼事件过後,夜深时分,林映雪渐渐从床上醒了过来。()

  林映雪左顾右盼,发觉自己身处一间独立房间之中,看着四周尽是纯白色的陈设,又见自己手臂穴着喉管,喃喃说道:「这里是…医院吗?」

  忽然门外传来二人的争论声音,可是隔着门版,只能勉强听到。

  「医生!我女儿没大碍吗?」正正是林映雪母亲的话声。

  另一道平静的声音答道:「邱太,请放心吧,令千金只是有点受惊而矣,没有大碍…」

  林映雪猜想回答之人正是她的主诊医生,又听回答的声音甚轻,似乎怕吵醒自己。然而林映雪听着『邱太』这两个字,皱头却自觉地皱了起来。

  又听见门外二人再说几句,也就渐渐走远了。

  这时房灯已熄,窗帘紧闭,房中一片黑漆漆的。林映雪正怔怔地瞧着天花,不禁想起刚才钟楼的事,心有余悸,可是想起那人奋不顾身地救了自己,心中却有一阵异样之感,不禁面红过耳,抓起胸前的被子,掩住脸面,心中甚是混乱。

  半晌,她想起了萧驭浪说了有关杨笑海的事,却又忧心起来,心道:「难道,那个人所说的都是事实吗?万一是真的…」随即甩了甩头,说道:「不可能的,杨笑海那家伙!」

  话虽如此,可是其实在林映雪心中,倒是有几分相信。

  「还是…亲自问他好了…」林映雪眼皮渐重,也许今晚实在折腾得要紧,口中喃喃说道:「明天吧…明天…」说着说着,渐渐进入了梦乡。

  而在医院的花园中,却有一人默默地站着。

  这人身上穿着突击队特有的黑色制服,远远地瞧着林映雪位於四楼的病房,正是杨笑海。

  这公园常有病人散步,可是这时已是深夜三时许,自然空无一人,再加上刚发生的钟楼事件,引得多人受伤,当中有不少都被送来这所医院,因此各医生护士都在急诊室处忙着,这公园就更显得冷清了。

  杨笑海知道林映雪并无大碍,也就放下心来,正欲转身而去,而他心中明白,经过这一晚的事,要像从前一样呆在大学里面了,已是不能了。

  正当烦恼之际,一道寒意突然从背後袭来,乃是**裸的杀意。杨笑海暗吃一惊,急忙转身,不料正在转身之际,耳边已传来两道低沈的响声。杨笑海觉得这声音极是熟识,不禁莞尔,心道:「这枪声,错不了,是M1911!」正是杨笑海素常所用的枪型。

  两道呼啸之声急袭而至,杨笑海不敢怠慢,早已拔枪在手,可是此刻不知对方是谁,也忍着不去还击,只是着地一滚,急急避开。两颗子弹已从自己身边破空而过,啸声刺耳。

  杨笑海知道对方绝非等闲,正想抬头张望,却听见另一道呼啸之声窜进耳中,竟然又是两发弹,而所射的地方,竟正正是杨笑海正要回避的位置。杨笑海心头一震,心道:「怎可能!」万料不到对方竟是四枪连发,却是分有先後,两枪迫着自己回避,而另外两枪则射向自己回避的方位,对方料事之准实在令人心寒。

  杨笑海这时尚未站定,後至的两颗子弹已然袭到。这一下回避,反倒成了自投罗网,主动撞上子弹去。杨笑海自知无暇再避,当下举枪急指,定睛一看,连击两枪。杨笑海所用的同样是M1911,所发的枪声跟对方的一模一样,相映成趣。

  「铿、铿!」两记击铁之声从空中传来,对方的两颗子弹已被截击下来。正当杨笑海计划要反击之际,却听见另一道子弹的呼啸之声甚是响亮,竟无声无色地迫紧身来。

  杨笑海心念一转,已明其理,原来对方不是四枪连发,却是五枪,其中最後一颗子弹紧随着第四颗。原来子弹射击之时,那极高的速度会在空气中形成锥形的真空波,因此子弹所经之处皆会传来一道刺身鸣响。然而对方的第五发子弹却紧随在第四颗之後,因此杨笑海耳音再灵,却只能听到四道声响。

  杨笑海始料不及,但处变不惊,当双足甫一着地,登时使劲一弹,向後急翻。只觉子弹在自己胸前急擦而过,「撕…」的一声,胸前衣服登时被割破,幸好却伤不及皮肉。这一下险到极处,却是唯一的选择。

  正当杨笑海身子後翻之时,眼角已看见银光一闪,对方竟以瞬雷之势急奔而上,手中握着一柄尺长军刀,骤眼而看,对方所用的刀具跟自己的甚似,似是有意如此。

  杨笑海看着对方身影,心中竟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人物来,暗道:「莫非是她?」

  想到此处,杨笑海更是不敢轻敌,如果对方正是自己所想之人,那面前此人跟萧驭浪绝非同一程度,却是相差千万里的抛离…

  杨笑海双足一沾地面,也不等站稳,已向对方连发三枪,分指头、胸、足三点,也不管对方是谁,既然对方毫不留手,那就先毙了才算。这时对方距离杨笑海十米有余,却是不闪不避,一直线地急冲而近。

  这时对方迎面而来,杨笑海终於看清对方面目。只见对方身穿白色长衣,在黑夜中极是显眼,而内里则穿黑色皮衣,黑色皮裤,脚套深棕色长靴,长发及腰,皮色甚白,双眼明澄水润,竟是一个美人,其美貌甚至比林映雪更胜一筹。而她看起来只有二十余岁,再加上其高挑匀称的身材,活脱脱就是一个模特儿。

  然而杨笑海一见之下,脸上刷的一下白了,心头似有千斤压住,登时喘不过气来,似乎看见甚麽妖怪似的,口中只是喃喃道:「喜…喜鹊…」杨笑海向来一无所惧,可是面对眼前之人,竟少有地慌乱起来。

  眼前这如花少女,正是七铳士中名列第二的:喜鹊。而她更是黑鹫的始创者,可是此事却只有七铳士,和其他少数成员知道。

  杨笑海瞧着对方手上所持的武器,正是跟自己相同的M1911,而左手所持的军刀亦是一模一样。显然是要跟自己在相同的条件下战斗,却不知背後有何深意。

  这时三发子弹分袭喜鹊,却见对方枪口一震,三记枪爆连在一起,化作一声,而枪口的三下跳动亦是极快,即使眼利有如杨笑海,亦只能勉强看得出来。

  只听见「铿铿铿」的三记连响,喜鹊竟将杨笑海的子弹尽数打下,手法更对方没有两样。杨笑海瞧在眼里,却不出奇,因为这一下子弹互击之法,正是他从喜鹊手上学来的。

  这时喜鹊足下不停,反而冲得更急了。二人距离愈发接近,自五米至三米、三米至两米…

  杨笑海知道此刻绝非胡思乱想的时间,登时集中精神,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伸手从腰间一摸,已然拔刀在手。

  在这暗夜之际,只听见「铿!」的一声,两柄军刀猛然相击,爆出星星火花,照得二人脸上一亮。二人的动作几乎完全一样,已然短兵相接。

  杨笑海知道短兵相接极是危险,可是面对对方如光如电的动作,这却是唯一可作事。因为枪械虽可及远,但如果所击之处不是要害,却不能即时制止对方,反会换来对方致付命的反击。业界有云:先远後近。就是说武器的学习次序,最初应先学狙击,再之步枪,继而,最後才是刀具拳脚。而眼前这二人反应之快、使刀之巧、拿揑之准,其近战技术却绝对是最顶级的。

  两刀相接之下,杨笑海已觉不妙。对方虽是女性,可是其力量却毫不比自己逊色,甚至略胜一筹。杨笑海被逼退後半步,临危不乱,立即变招,右脚一晃,已向着对方腰间急踢而去,只求逼开对方。这脚踢得既急且劲,却见对方身形一矮,残影尚在,身子却已避了开去。

  杨笑海还待变招,却感到腰间一痛,竟已被对方结结实实地撞上一膝,杨笑海连连退了数步,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却见对方得势不饶人,双足一撑,有如离弦之箭,直向杨笑海扑来,双手紧握军刀,刀随身至,向着杨笑海急刺过去,竟要痛下杀手。

  这时杨笑海生死悬於一线,只得强忍痛楚,右手一翻,将军刀反手握住,眼中看得极准,右手一动,早已将军刀挡在对方刺及之处。只听一连串的金属相磨之声,刺耳酸牙,却见喜鹊的军刀已被杨笑海挡到身侧之外,自己反倒中门大开…

  杨笑海兵行险着,换得这次千载难逢的反胜机会,当下毫不犹豫,左手急抬,要在这极近的距离开枪射击。

  杨笑海枪口连闪,发出「碰碰!的两记低响,杨笑海只道这攻击已然得手…

  可是杨笑海定睛一看,却见眼前已经空无一物…抬头一看,却见喜鹊已化作一团白影,往後一翻,轻如无物,早已跃得远了。杨笑海瞧着喜鹊那神出鬼没的动作,实在不敢相信,心中啧啧称奇,却不知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眼见喜鹊犹似花蝴蝶似的轻轻着地,却是背着自己,一动不动的,只是静静地站着。

  杨笑海不敢大意,双手握枪,稳稳地指着喜鹊的背影,只怕她尚有行动。可是过了半晌,却见喜鹊慢慢地将军刀收起,又将穴回大腿的枪套之中,随即整理一下衣衫,就有如寻常少女爱美似的,这才慢慢转过身来。

  杨笑海瞧着对方如花之貌,却丝毫没有放松,枪口仍旧指着对方。眼见喜鹊脸挂微笑,却不开口,杨笑海实在弄不清对方目的,只得随口说些开场白道:「好久不见了,喜鹊…」

  喜鹊微笑道:「找你好久了,朱雀。」声音温软蚀骨。

  杨笑海听着对方如此说,其动机也就很明显了,既然对方苦心寻找自己,大概是要将朱雀的「死亡」来个弄假成真吧,当下放低了手中的M1911,嘲弄似的道:「辛苦了,还好,这一年我算是赚了。」杨笑海虽还不想束手待死,可是说要战胜眼前之人,却是天方夜谭。

  喜鹊又道:「对…都已经一年了…如果不是萧驭浪,也真是难找到你呢。」

  「嘿嘿…真是托他的福了。」杨笑海叹了口气。

  喜鹊距离杨笑海约有十米之遥,这时迈着小步,慢慢走近,笑道:「难得你的身手没有搁下呢…怎麽?要回来吗?」

  杨笑海一听之下,甚是愕然。想起当初叛离之时,实在击伤不少黑鹫成员,如果黑鹫不去追杀自己,已经是上上大吉了,又哪会想到喜鹊反倒请自己回去?

  惊愕过後,杨笑海随即冷静下来,想了一遍前因後果,当下斩钉截铁地答道:「不!我不会再回去的。」

  喜鹊听罢,脸上丝毫没有意外之色,反而微微一笑,问道:「如果是为了『她』呢?」说得胸有成竹。

  「她?」杨笑海心念一动,不禁想起了一个人来,脸色急变。

  「对…」喜鹊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道:「你为谁离开,也就为谁回来吧。」

  「张…张楚瑶?」杨笑海好不容易才吐出这个名字来,随即急急摇头,喃喃道:「不...她早在一年前就死了…」

  喜鹊听罢,微笑着道:「不…她还活着。」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意思也甚是明白,可是钻进杨笑海的耳中,却似平地旱雷,只叫杨笑海登时僵倒在地,张口结舌,犹似石雕一样,连要动个指头,亦是不能。<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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