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黑夜布兵

  梅铁山是在河中与梅子林相遇的。()石棉率领的第二梯队成功登陆后,梅铁山就迫不及待地要过河,但被玄帧道长劝住了。过河的兵力毕竟太少,玄帧担心梅峰主的安危。

  当梅子林派出的战船向河对岸运送过来百十匹战马后,梅铁山不再等待,随着又一批战马登上了战船。战船的身后是数不清的,载满梅家军的小船。他把据守宽河北岸营帐的任务留给了大儿子梅子湸。

  两艘五峰的战船在河中央相遇,梅子林在西下的夕阳中向对方挥手致意,他并没有看到梅铁山。而梅铁山却一眼就看到了他。梅子林的一身白衣现在已千舱百孔,但还能分辨出白色的质地,在夕阳的辉映下格外显眼。

  “靠过去。”梅铁山向手下发出命令。

  两艘战船缓缓地靠在了一起,不等船舷轻触带来的晃动停止,梅铁山就在士兵的扶持下来到了船头。

  此刻,梅子林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梅铁山也有柔情的一刻,看向梅子林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而梅子林只有向父亲展露他一口的小白牙。

  “把战船交给他们,你随我一起上岸吧。”梅铁山此刻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自己的这个老生儿子休息一会儿,他知道这小子累坏了。

  梅子林在犹豫,他不知道这战船离开了他后还能否再正常地吐出火龙。虽然这会儿见不到可以打击的目标了。

  “少公子,随峰主一同登陆吧,二姑早就过去了。”说话的是玄帧,他知道什么东西能打消这小白脸的犹豫。要说心疼梅子林的心情他不比梅铁山差多少,想那一身雪白的少年郎此刻都成啥样了?

  提到二姑,梅子林心动了,他没想到二姑会比父亲和玄帧道长提前登陆。“好吧,我向他们交代一下。”

  玄帧与梅铁山相视而笑。“梅峰主,您别吃味,这小年郎……”

  “哈哈哈,都是从少年郎过过来的,我怎么会……只是这以后……”

  ………………

  听了石棉的汇报,首先发怒的是梅铁山,“这个自以为是的狂徒,他以为这是在宽河北岸,任他折腾吗?”

  “他带走了多少人马?”梅子林问道。

  “不足三万。”

  梅子林蹙起了眉头,“虽然我们这儿闹得凶,但并没有伤及刁世贵的根本,即使是他损失了几万人马,但他的主力现在都在宽河南岸,大江以北,总兵力现在不会低于二十万。当然,刁世贵的这二十万人马也不会全部集中在一地,宽河下游沿岸应该有几万,驻守封城的也应该有几万,从他几次围攻安顺城来看,他现在手下至少还有七八万的人马,抛去被打散的兵力,那也应该在五万以上……”

  “就是说,黑都督现在是以少追多,冒着被敌军吃掉的风险在逞能了!”玄帧就是喜欢把话说透,把丑揭穿。

  梅铁山一脸阴沉地举头向天,黑漆漆的夜空中有几只夜莺飞过,给空荡荡的夜晚留下了几声凄厉的鸣叫。

  “他对这里并不熟悉,这漆黑的夜里他会把士兵带向哪里?”梅铁山的声音是那么无奈,“我该早一刻过来的。”

  “道长,我的豪格带过来了吗?”梅子林问玄帧。

  “应该是带过来了,我特意叮嘱过的。”

  “父亲,你们在此休整,我前去接应黑都督,大家的担心也许都是多余的。”梅子林嘴上说的轻松,心内已如燃着了烈火,他担心二姑的安危。

  “不成!”梅铁山断然拒绝,“在这样的黑夜里你连东西南北都找不清,我们不能一错再错。”

  大家默然。

  “命令所有过河的士兵做好迎敌的准备,要尽量把战线拉长,从宽河南岸起,一字排开。弓箭在手,即使是吃饭也不能收箭,遇到敌人来袭,万箭齐发,绝不能后退一步。”梅铁山开始排兵布阵。作为一名沙场经验丰富的老战将,他预感到了危险。

  随着梅峰主的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各自归位,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在这寂静的夜晚,唯有宽河岸边一片繁忙,梅家军还在继续渡河。过来的人马都悄无声息地被人带到了指定的位置,立刻加入了迎敌的布防之中。

  梅铁山矗立在黑夜中,突然觉得后背处一阵空虚。他猛然回头,“少公子呢?”

  玄帧轻轻地摇头,“他太累,也许去休息了。”

  “混账,你们……”梅铁山怒目圆睁,一腔的怒火不知道该向谁发泄,“那个该死的野丫头就是一个祸根,从开始就不该让她留在军中,我发誓……!!”

  梅铁山没有把火发完,急忙命令施文斌道:“少公子可能只身犯险去了,你立刻带五千人马尾随其后,一定要保证少公子安然无恙地回到我身边。”

  施文斌领命而去,梅铁山又立刻向他派出了一名传令兵,快马通知他:“峰主令:一旦遭遇敌军,不要硬接敌,放敌军过,尾随之,待大军接敌后从其背杀之,达到围而歼之的目的。”

  ………………

  豪格四蹄被毡布裹住,如一道利箭般,无声地刺进黑夜之中。

  梅子林现在也学会了乖巧。父亲公然反对他前去寻找黑金刚和二姑,那么当着众军士的面他不能公然反驳父亲,父亲毕竟是这里的最高统帅,且在军法严厉的战场上。但二姑的安危他梅子林又不能抛下不管,那只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了。在梅铁山忙着排兵布阵之时,梅子林脚底抹油,去找他的豪格了。

  玄帧似乎察觉到了梅子林的动机,当梅子林悄悄开溜之时,他有意将身子挡在梅铁山面前,为其打掩护。当然,他的心情也很矛盾,梅子林身上有奇功,一旦二姑真的遇险,那只有他能在乱军之中救出自己那不听话的徒弟;但同时他也为梅子林担心,这小子能是能,但总是喜欢表现出事后“营养不良”的惨状来吓唬人,一旦他本已疲累的身子再在几万敌军中折腾一番,后果会是什么?

  “无量佛,保佑吧。”玄帧没有别的招可想,只好祈求上天了。

  ………………

  黑金刚不想死,更不愿做俘虏。他的天性里没有投降做俘虏的基因,在这危机的时刻,他亡命的匪性陡然升起。他要做的抵抗并不代表他要宣示对任何人的忠诚,只代表他的本性。

  “半柱香的时间对自己最大的好处就是让手下的士兵安静下来,而对刁家军则更有利,他们会利用这个时间将口袋扎得更紧更密实。”黑金刚意识到这个问题后,立刻向大军发出了命令,他的命令很简单,“我黑金刚的手下只有战死的,没有投降的,有种的男人现在随我向外冲。”

  黑金刚没有向士兵确定突围的方向,既然四周被围,那向哪里突围都一样。且在他的内心里更希望四处开花,只有大乱之中,他才有机会杀出重围。

  “有种的男人向外冲!”黑金刚带头喊了起来。

  刚刚安静了一会儿的士兵群此刻骚动起来,嘴里重复着“有种的男人向外冲”为自己和整个群体壮胆,如炸了窝的蜂群,四面八方地奔突,撕咬。

  二姑正要启动战马,却被黑金刚一把拽住了马缰绳,“等等,随我原地兜圈子。”

  二姑不甚明白黑金刚的意思,但还是随着黑金刚在乱营之中纵马奔突。

  刁家军发起了攻击,一排排箭雨铺天盖地袭来,跑在前面的梅家军士兵立刻成片地倒下,但这并不能阻止梅家军士兵冲锋的脚步,停下必死无疑,只有冲锋还有一线生存的可能。

  三拨箭雨过后,命大的梅家军士兵终于与围困他们的刁家军士兵短兵相接了。黑金刚一声令下,带着百十匹骑兵向西杀去。必须是向西,东面是刁世贵的大本营,人多马壮,即使侥幸脱逃,还有再次被围住的可能,而西面是梅家军暂时的大本营,只要冲出去就有活命的可能。

  “三箭齐发。”黑金刚嘴里喊着,手上已经张弓搭箭,一根弦上并上了三支利箭。此刻能有马骑的这些将士都是跟随黑金刚多年的亲信,对黑金刚的意图领会的那叫深刻,步调是完全一致。

  百十号人三箭齐射,几百支利箭对着同一个方向呼啸而去。

  一瞬间,正前方熄灭了一片火把,百十号人的马队瞬间钻入了这个空隙之中。<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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