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亡国(1)

  红袖玉笛飘飘,青衫衣袂寥寥。()

  风亦猎猎,雨亦萧萧。

  无情也月老,掐指易转奎昴。

  功名枝上摇摇,金殿尚且悄悄。

  败犹凄凄,成犹嫂骚。

  无力也撑篙,千古亡国谁夭?

  天空中,那轮平静而冰冷的寒蝉漠视着世间的一切。它就这般静静地挂着,静静地观看着,千古轮回。

  杀戮、和平,只不过是又一个春秋的易转。

  国家种族的兴衰起没,人与人间的悲欢离合,也不过是奈何桥的这头和那头的距离。

  它见证着,却静默着。无意回首,更无法预知。

  或许聪明浪漫的人们,为那层柔冷的银华赋上许多美丽的传说与神话。然而,却不知,终有一天,它会撕开那不应拥有的外套,滴落鲜红。

  “迫日?他是‘龙火将神’迫日?他没有死……”大军登时一片哗然。

  “是他……我们过去!”一名蒙面将神淡淡道,却无法掩藏语气里的恐慌。

  “嗯!”在他身边的另外两名将神应道。

  “嗖”的一声,三名将神化作三道光柱,冲天而起,分别以不同的方位降落在迫日周围,将他的去路封死!

  “哟!几位将神这么看的起老夫呀!”迫日面不改色道,但心中也开始紧张起来了。毕竟,一个将神就够呛了,现在一来就三个,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冷静地观察着包围着自己的三名将神,其中两个身上覆盖着强猛地白魂术灵,看来是苍仙族或者长生族的将神。再看他们一人手中持一巨大龙鳌板斧,迫日轻笑道:“二位莫不是苍仙族的‘龙鳌双刽’——蒋昆将神和蒋宜将神?”

  两人沉默不语,看不出他们面具之下是什么表情。

  迫日有转过头,对着另外一个手持狼牙棒,全身黄光激荡的蒙面人道:“湮亡将神‘猎蛇人’——六涟,你也来了。华峰一别,我们也好久不见了,近来无恙?”他顿了顿,又道:“三位今天难得与老夫一聚,不妨现出真面目。也好让这些后辈们好好景仰一番吧!”

  三人放下兜帽,拿开面具。持着双斧的两人是对孪生兄弟,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站在迫日左边的那个下巴上有一颗黑痣,唤作“左斧神”蒋昆。另外站在迫日右边的唤作“右斧神”蒋宜,他们同处将神级。当两人双斧合璧时,便是人称“蒋神怒,山河裂”的“龙鳌双刽”!

  站在迫日身后的,是一名中老年男子。相貌平平,却力大无比。少年时便一棒击杀巨兽——巴蛇,因而得名。被称为“猎蛇人”的湮亡将神——六涟!

  蒋昆、蒋宜两兄弟是在迫日隐退之后才登上将神级的,彼此虽有耳闻,却素未谋面。而六涟曾在四十年前与迫日在湮亡的华峰山上交过手,那时迫日正当极盛之时,六涟几乎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时隔四十载,迫日日渐衰老,大半元神又输于柳沉渊,已大不如前了。相反地,六涟经过华峰一战大败之后,闭关潜心修炼,只为一雪华峰之辱。

  十年前,他终于将“裂山神功”练至最高重!一出关,他便来到赤凌要与迫日再战一次,却被告知迫日在北海霜阙之上与幽冥八王兽“青羽魔鹰”大战七天七夜,力竭而死。

  心如死灰的他悻悻回到湮亡,心中郁结,久久不得散去。而今夜,竟再次遇到迫日,体内那团熄灭的火,又再一次熊熊燃起!

  “你没死!你没死……哈哈……”六涟发疯似地大笑。

  这时,汤沐清也站起身来,站在迫日面前,神鞭舞动,蓄势待发!

  四名将神将迫日围在中间,四色的灵光摇甩流离,瑰丽惊艳!

  柳沉渊担心地转过头,发现五股极其强猛地术灵交错攀升,迫日一人独战四大将神!情势大为不妙,他焦急地喊道:“爷爷!”

  然而,天空在一次划过几道流星,重重地砸落在柳、寒二人前方!

  三名蒙面将神再一次挡住他们的去路,其中一人嘿声道:“小子,你还有心思担心其他人么?”

  寒永冰和柳沉渊大惊,猛地刹住脚步,警惕地看着三名将神,做好备战的姿势,心中大呼不妙!

  “没听到圣上说的话么?你们只管逃,没有人能碰到你们一根头发!”一个厚重沉稳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另一名红袍老者翩然落下,霜丝飘舞!

  寒永冰惊道:“师傅!”

  那人正是赤凌现任首席将神——炎!

  那三名将神忙张开架式,迎战这难缠的角色!

  炎将神表情严肃地看着那三个蒙面战神,对寒永冰道:“永冰,记着师傅的话!一定要练好灭术,赤凌的未来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了!”

  寒永冰双眼湿润,哽噎道:“师傅……”

  炎将神厉声道:“哭什么!我们赤凌男子只有洒出去的血,没有抛出去的泪!你是我们赤凌的皇太子,更是赤凌未来‘第一王’,是全族上下的骄傲!更不能让天下英雄笑话了!”

  寒永冰一怔,忽地朗声道:“谨遵师傅教诲!”

  接着,他提气用最高亢的声音喊道:“你们这强盗都给我听好了!”他的声音就似天雷般,炸响整个赤凌,将所有的吵杂都压将下去,“你们不是说我们赤凌企图吞并七族吗?那好!我!寒永冰!赤凌皇太子,在此对天发誓!他日必将带领赤凌,统一八族九城!称霸天下!你们这群强盗,我会让你们血债血偿!祭奠我赤凌十万兄弟姐妹!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誓不为人!”

  所有人都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住了,全都为之一震!就连将神们也心中大凛:“这就是赤凌的皇太子!未来的‘第一王’!”

  炎将神稍稍一愣,接而仰天狂笑,道:“哈哈……好!这才是我的徒儿!能收你为徒,是为师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寒永冰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他含泪跪下,磕了三个头,语塞道:“师傅……”

  炎将神动情道:“傻孩子……快走吧……来不及了……”

  寒永冰再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道:“师傅保重!”

  说罢,便和柳沉渊转身御风离去。

  他不知道,他师傅的眼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噙着泪水。

  他也不知道,这一别,意味着什么。

  不对,或许他知道,但没有说,也没有想……

  “八千灵兵听令!”剩余堵在皇殿大门前的几个将神其中一人喝道,“给我捉拿赤凌逃贼寒永冰和他身边余党,要活的!谁能先将他们擒住,赏金百万,加爵封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无论是八千灵兵还是圣骑术士等,都想出风头。听到将神的赏令,一时军心大振,士气高昂,叫嚣着追赶柳、寒二人。

  柳沉渊边飞边对寒永冰说:“永冰,不用担心爷爷他们,一定会没事的!我们还是用尽全力逃,不要让他们分心才好!”

  话是这样说,但他心中还是无比担忧。但迫于形势,他只好这样说,算是安慰寒永冰,也算是安慰自己吧!

  寒永冰点头应道:“嗯!城门快到了!我们一出城就到牡丹滩那里去,我在那里藏了一艘船。我们乘船到赤凌的护卫城‘流燕’去,到那之后我们再想办法与师傅他们会合。”

  柳沉渊道:“好!”

  两人越飞越疾,霜晚霖还在柳沉渊怀中熟睡。恬静的脸庞,还带着伏羲祭典弥留的笑容,根本不知此刻天下大变,危机四伏。

  柳沉渊瞥见霜晚霖,心道:“晚霖,没事的。你就继续好好睡吧,沉渊会守护你的。等你醒来,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会好……”

  终于来到赤凌城门了,然而寒永冰此时却停下脚步,伫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柳沉渊将他眼神有异,问道:“永冰,怎么了……”

  他朝城门外望去,也定住了,目瞪口呆,眼中尽是不信与恐惧……

  城门外,数十万大军整齐地排列在城外,将能落脚的地方都填满了,延绵数百丈!

  战旗猎猎起舞,战马吁吁嘶鸣。金黄色的铠甲,银白色的兵刃,在淡淡的月华笼罩下寒气逼人!

  上千辆投石车,对准破败的赤凌皇城,它们的任务不是将它毁坏,而是毁灭!

  柳、寒二人想尽力从喉咙发出声来,哪怕一个字,甚至一声感叹或者惊呼也好。

  但是,这种场面真的太惊人了!

  那不容反抗与挣扎的绝对力量,将他们压得透不过气来!

  前方已穷途末路,后面还有追兵围堵。

  似乎一切都已到了尽头。

  柳沉渊脑海中闪过千万个逃跑的念头,可是那路的最末端,似乎都连接着死亡。

  他曾经不害怕死亡,甚至渴望死亡。

  然而,当他遇到怀中的女孩——霜晚霖,一切都变了。

  他渴望活着,为霜晚霖而活,为守护她而活,为她的幸福而活。

  但是,上天的捉弄,是凡人的无奈。如今,他想活,但上天却偏偏将他逼向绝境。

  说什么好呢?祈祷?

  不,他从不向这他恨透了的天祈祷,绝不!

  所以,他缓缓来到城门外一家被一洗而空的民居。在他认为安全而较为舒适的角落,轻轻放下霜晚霖。

  吻了她那甜美的唇,铭记那甜美的笑。

  然后,回头,转身,回到寒永冰身边。

  他选择反抗,狠狠地逆天一回!

  既然,天要**他!

  那么他就和天晚到底,看看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沉渊,还记得我们的誓言么?”还是寒永冰先发话了。

  柳沉渊淡淡地一笑,回答道:“嗯,记得,永永远远,一辈子的兄弟!”

  寒永冰也笑了,不知为什么。在柳沉渊的身边,心中的寒冷与恐惧,总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被驱赶得一干二净。

  如今面对死亡,也不例外。

  “沉渊,如果你现在就走,你和晚霖……”寒永冰劝道。

  柳沉渊摇摇头,道:“如果我走了,我会失去一个兄弟,这辈子认定的兄弟。如果我不走,谁我也不会失去,晚霖会找到更好的伴侣。而我的路,也有你相伴,不是吗?”

  寒永冰那还未来得及拭去的泪痕,被留下更深的痕迹。他伸出手,含泪笑道:“好!有你这兄弟,这辈子,我寒永冰没白活了!”

  柳沉渊将手搭在寒永冰的手背上,笑道:“呵呵,不要说得那么壮烈,我还没有把这天拉下来狠狠地揍一顿,还不想死!我们说好了的,求共死,谁都不能比谁先死,知道吗!”

  寒永冰哈哈大笑:“哈哈!那当然,我也要扒了这天的皮!现在我们就杀下去,从这里分界,”寒永冰用脚在城门的沙地上划了一条线,“这边是我的,那边是你的!没什么,一人最多就二十万的小虫,别噎着了!”

  柳沉渊嘿然一笑道:“只怕还不够塞我的牙缝呢!”

  寒永冰忽然有个想法:“要比比吗?看谁吃得快!”

  柳沉渊不以为然地扬扬手:“无所谓,不要输得太惨哦!”

  寒永冰苦笑道:“这一顿,还真贵呀!”

  “那没办法,是不吃也得吃了,”他按按指骨,发出“咔咔”的声响,“那我们……冲吧!”

  最后一个字落音,两人同时一跃,如离弦怒矢,射向四十万大军!

  他们要做的,恐怕是古往今来最疯狂的一件事——一人独战二十万大军!<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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