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逐出龙族
你相信世间有人自出生起便受到诅咒吗？
他们受天诅咒，生来便背负骂名。怨毒的目光与冰冷的话语伴随他们整个成长。天有四季，然而于他们而言，能感受到的或许只有寒冬。
那是多久以前呢？他已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紫凝花开得很美，他亲手摘了一朵，想要送给那个时时照顾着自己的侍女，亦是他殿中唯一的仆役。于他这受诅咒者而言，亲情实在凉薄了些。他的母亲在他出生之日便已故去，母族虽有许多亲戚，只是他们看他时眉头却总是皱着。真正可称为亲人的便只得三位，父亲敖战，扮演着他母亲角色的李梦雨还有便是那个他视为姐姐的侍女。
她叫敖舒，人便如她的名字一样令他感到舒适。他们总是形影不离，无论他走到何处，小小的身影后总有她的陪伴。父母总是半调侃半认真地说，待他长大后便让她做他的妃子。那时他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这样他们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于是他便每日盼着长大。
那日，父亲指派的负责暗中守护他的那位影卫统领恰逢突破，又有她在他的身旁，除了侍女这个身份，她还是一位有着龙神诀六重境修为的高手，他的“影子”便安心闭关。他拿着那枝紫凝花蹦跳着来到她的面前，她很自然地蹲了下来。
就在他要将紫凝花戴在她的头上时，胸口传来剧痛，低头看去，一把匕首没入了他的胸膛，而她的手正紧紧握着那把匕首。紫凝花随之掉落在地，流淌下的鲜血将紫色的花染得鲜红。
“殿下，对不起，我爷爷便是被一条失控的血龙杀死的，你活着是整个龙族的灾难。”
说完这话后她便自刎在他面前。那时他才明白，原来她千辛万苦成为他的侍女为的便是要杀了他。他很想告诉她，若有选择，他又何尝愿意做这血龙。只是她已听不到，他也无力开口。
许是他命不该绝，龙族尚存最后一颗阴阳造化果，这足以颠倒阴阳的果子令他活了下来。他告诉父母，是他被煞气控制杀了敖舒，他的伤只是敖舒自卫是留下的。
他知道，她家中尚有父母健在，还有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弟弟。
这拙劣的谎言怎能瞒过敖战夫妇，只是他们欣慰于儿子的善良，便未做追究。那时起，他们更加坚定了血龙是可以被改变的。
只是他却从那时起，将自己的心与光明隔绝，任煞气吞没。
成年后他已没了要娶的姑娘，便孤身离开了龙族，在鬼域混迹多年。在这充斥着黑暗与邪恶的绝地，长此以往，他必将万劫不复，只是他已不在意这些。那时他总是在想，或许这本就是他的归宿。
直到家中传来消息，他的弟弟终于要降生了，他忽然很想见见这个弟弟，更多的是想守护弟弟成长，他不愿自己所经历的那些在弟弟身上重演。
这一次回去他不仅见到了自己的二弟，还迎来了自己的三弟、四弟，那颗早已冰冷的心竟开始慢慢融化，时有暖意在他心中流淌。他本以为自己终于要见到阳光，却不知等待他的是无尽的深渊。
在四弟葬礼后的第三日，他终是醒了过来，只是若能选择，他宁可就此沉睡下去，永不醒来。
他跪在大殿中央，四周聚拢着龙族许多人，前方是他的父皇，可那时他的眼中却看不到任何人，那双呆滞的眼睛只是盯着地面，脑中不断回响着一句话，“你杀了你弟弟”。
“陛下，敖宇杀我龙族数十人，其罪当诛，此子绝不能留！”
“陛下，敖宇本体乃是血龙。据我龙族史料记载，血龙的出现，必会给龙族带来大祸，当初我们便劝您绝此祸根，只是陛下却不忍动手，以致今日酿成此祸。若再不将敖宇除去，只怕我龙族危矣。”
“望陛下除此祸根。”
……
“陛下，敖宇虽杀了数十族人，却是因其被体内煞气所控制，非其本意，可以从轻处置。”
“望陛下从轻处置。”
……
众人激烈的争吵几欲震塌大殿，却传不进他的耳中。直到敖战一字一字说出四个字，他才渐渐回过神来。
“逐出龙族！”
随着这句话在大殿中不断回响，便宣告了从那一刻起，他便再也没有家，再也没有了家人。
……
大长老院子里趴着一条小黄狗，沉重的眼皮令它眼睛不断打着颤，它实在睡了太久，已不愿再睡，只是这里此刻太过安静了些，安静的氛围反复勾着它的瞌睡虫。房内，昏暗的灯光下围坐着六人，分别是大长老、二长老、四长老、五长老七长老以及八长老。此时房内正有着激烈的争吵声响起，可门外的那条小黄狗却听不到分毫。
“大哥，今日你为何要拦我？敖宇杀了那么多人，敖战却只是将他逐出龙族，他敖战的儿子的命是命，我孙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五长老愤怒的声音在房内回响，若是能被那小黄狗听到，定能令它瞬间清醒。
“不拦你，你要如何？你还想在那种场合下跟他打一场吗？”大长老双目微合，似一个倦怠的老人，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打……打一场又如何，我们兄弟六人联手还打不过他吗。”五长老仍在喊着，却已失了底气。
大长老道：“只怕我们几人联手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啊。”
五长老眉头挑起，有些难以置信地道：“不会吧，他修为虽高，却也不至如此吧？”
十大长老中任何一人都有着龙神诀第八重以上的修为，其中三长老与五长老都是在近年突破到了第九重，而大长老更是早已修炼到九重境，也难怪五长老无法相信。
大长老冷笑一声，道：“哼！你那日只顾着找南儿尸首，却未曾看到他是如何制服敖宇的。若是你看到了，也就不会这么说了。”
“是啊。敖宇也是有着龙神诀第八重巅峰的修为，虽说因突破失败，修为一时有些不稳，可敖战只是一指便将他轻松制服，他的修为太过可怕了。”二长老此刻想起那日场景，仍是有些心有余悸。其余几位长老也都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听闻敖战的可怕，五长老将身子靠近大长老，声音不自觉压低，“若真是如此，那大哥你何时才能……”
大长老摆了摆手，道：“敖战不用我们操心。天穹大陆平静太久了，有些人早已按捺不住，恐怕不久就会变天了，到时自会有人替我们对付他。我们要做的还是尽早除掉他那几个儿子。”
四长老阴笑着道：“没错，本想先除掉敖天这个心腹大患，再去处理其余三个。没想到敖天没除掉，其他两个倒自相残杀了，哈哈哈。”
“我们派去的人都死了，以他们的修为，敖天绝不会是他们的对手。看来敖战在敖天的身边安排了高手啊。“八长老沉吟道。这八长老体型臃肿，看上去足有三四百斤，宽大的衣袍险些罩不住他肥胖的身体。
身穿褐色锦袍，满脸胡须的七长老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是笑道：“不急，那个敖辰不足为虑。以后我们只需专心对付敖天即可，毕竟敖宇可是亲手帮我们除掉了他们兄弟俩啊，哈哈哈。”
七长老话音落下，除五长老外其余几人都大笑了起来，便是大长老也不例外。只是他们几人聊得倒是开心，全然未曾看到五长老此时一张脸已变成了黑色，毕竟敖宇除掉的人还有着他的孙子。
……
龙谷的一座山峰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坐于山顶，眼睛对着山峰下方。之所以说对着，而不是看着，是因为他的眼神之中没有丝毫光彩，如同一个盲人的眼神。
“沙沙”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殿下，别难过了，一切都会过去的。”林雪在敖天身侧坐下，红着眼睛小声安慰敖天。
“雪儿，原来失去亲人的感觉是这么痛苦。往日我在人界看见那些失去亲人的人悲痛欲绝的样子，总以为我懂得他们的感受，我也一直以为我了解你的痛苦，可是现在我才明白，其实我什么也不懂。”敖天微笑着道。只是笑容中的苦涩与痛苦又有几人能懂。
“殿下……”看着敖天的样子，听着他的声音，林雪眼角泪水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