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惊变

  叶长歌故作轻松的点了点头,随即视线落在信封上天骨遒美的华公亲启四个字上,问道“你在大泽之外还有朋友?”

  许风还轻嗯了一声:“此人如今在天离皇宫内,为人正直,几年前我外出游历时与他结识,也算有些情谊,你也可信他,还有……”

  许风还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若想联系我,通过这条线,就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甲骨的消息,我有消息就会派人送信给你,至于集齐了能不能打开你说的时空隧道,古籍上的确未明确记载,无论结果如何,你万不可心生执念……”

  叶长歌微怔,她想不到许风还竟也有如此筹谋,不知道为何,她有些不安:“若被祖父发现,你会……”

  微凉的指尖点在叶长歌的薄唇上,也止住了叶长歌接下来的话,许风还眸光定在那抹殷红上,她的唇瓣柔软温热,长睫微垂,在眼底留下浅浅的阴影,他此生所求唯她尔。

  许风还不敢看她,缓步上前将下巴抵在叶长歌肩膀上,他能感觉到叶长歌身子一僵,半晌,直到他压下眼底的隐忍和欲望才郑重道:“没关系,长歌,你信我——”

  叶长歌慢慢的松弛了下来,她慢慢的伸手,给了他一个拥抱,她一字一顿的道:“风还,谢谢你。”

  突然竹青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许老,玲珑姐姐和玉墨姐姐求见少主——”

  两人迅速分开,许风还原本苍白病态的面色微微泛红,耳根也不自觉的红了,叶长歌本也有些尴尬,但见许风还如此,不由得笑弯了眉眼。

  许风还越发的羞窘,清咳一声,扬声道:“带上来吧。”

  一侧的楼梯上想起了脚步声,一轻一重,正是玲珑和玉墨。

  玲珑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又哭了一场,反观玉墨沉稳内敛,叶长歌察觉到她的脚步也是极轻的,显然也是习武的。

  玉墨知道叶长歌在打量自己的,没有丝毫的不安,反而落落大方的行了礼,礼数周全丝毫不错。

  突然,叶长歌闪电般出手,迅如疾风,一掌劈向玉墨的面门,玉墨一惊,闪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硬生生的抬臂去挡,却不想叶长歌身子一矮,从一个刁钻的角度袭向自己。

  少主此番是在试探自己,玉墨心念一转,索性毫无保留和叶长歌过起招来。

  玲珑在一旁看的艳羡至极,她武功虽不弱,但是较玉墨还是差了一大截,或许这也是自己不能随少主离开的原因,她暗暗下了决心,必要苦练武功,日后保护少主。

  叶长歌和玉墨你来我往的过了数招,玉墨渐渐的落了下风,只因为叶长歌速度太快,好几次,她都来不及回防,若不是叶长歌手下留情,或许她早就败了。

  见玉墨步伐已经紊乱,叶长歌一个利落的旋身收了招式,玉墨松了一口气复又羞赧的跪在地上道:“奴婢无能。”

  许风还抚掌道:“能在你们少主手下坚持这么久,着实不易了。”

  玉墨不说话,依旧是跪在地上,叶长歌扶她起身道:“起来吧,日后跟在我身边无需这么多规矩。”

  玲珑试探性的问道:“少主,咱们该回宫了。”

  叶长歌点了点头,才迈出一步,只觉被人拉住了袖摆,许风还的手骨节分明,指节处微微泛白,他看了看玉墨,又郑重叮嘱道:“千万记得我同你说得话,还有,凡事莫强求,太囿于因果会累及自身。”

  叶长歌那时还未想到,许风还才是真正的看透她的人,当她开始强求开始囿于因果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叶长歌站在圣宫门前,天气有些阴沉,空中细雨如丝,绵绵的看不清前路,玉墨撑着伞过来恭声道:“小姐,已经准备妥当了,咱们该走了。”

  叶长歌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忽听得玲珑的声音在身后宫墙上远远传来,她身形一顿,转头看去,青灰色的天幕下,隐隐有一丝光亮透过地平线,晨光微泄,有一人身披大氅,墨青的颜色似是要和天际融成一体,他身边站着一名身着桃色衣裳的婢女,此时正不断地用手揉着眼睛,正是玲珑和许风还。

  距离有些远,叶长歌看不清许风还面上的神色,但是她知道,他是来送自己的。

  离别的话总是说不完的,叶长歌长舒一口气,扶了玉墨的手缓缓的转身,她注定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她要找到四块甲骨图,发现时空交错的秘密,她还是要离开的,在那个社会里,有她坚持的东西,在等着她——

  许风还一动不动的看着叶长歌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迷蒙的雨丝中,心里一痛,似被人生生的剜去一块,疼的他不由得弯下腰去。

  “许老!”玲珑惊叫一声,忙不迭的去扶,却见许风还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落在雨地上蜿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竹青听见玲珑的声音马上凑上来,从怀里拿出一净白瓷瓶,倒出一丸乌黑的药丸给许风还服下,才道:“许老,神医说您的身子不可枉动心绪,要好好调理才是。”

  许风还摆了摆手,他抬眸,眸色如碧水深潭,只是少了生机和光亮:“我的身子我知道,无事,不要惊动帝主,回去吧。”

  另一边叶长歌由玉墨搀扶着上了马车,马车是姑苏蓝专门命圣宫内能工巧匠打造的,看似和寻常马车并无不同,但车轮碾过青石板地面的声音却是闷闷的,叶长歌伸手轻轻的在车壁上摩挲了一下,只觉得触感微凉,心中便知,这马车内部定是由玄铁打造的。

  主仆二人一路无话,马车行了片刻,隐隐能听见湍急的水流声,玉墨伸手打起帘子看了看:“小姐,护神河到了,过了护神河,咱们就出了蛮荒了。”

  当年她就是在这条河内被姑苏蓝救下的,而姑苏樱也应了自己的誓言,终身没入大泽。

  玉墨下了马车,找到了城门守卫,启动了河底的机关,铁索摩擦青砖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要将人的骨骼碾碎了一般。

  有链桥从水底缓缓升起,车夫老练沉稳,即便链桥半吊在空中,叶长歌也不觉得太过于颠簸。

  玉墨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马车上了岸,链桥再一次沉入水底的时候,她才斟酌着字句小声道:“小姐,您……您不回头看看么?”

  叶长歌睁开半阖的双眸,见玉墨眼底有水光一闪而过,心中了然,问:“你可还有亲人?”

  玉墨点了点头:“奴婢父母都不在了,不过奴婢有个弟弟,现在护神军任职,将军也很器重他,说不定明年就可以调任圣宫侍卫了。”

  叶长歌嗤笑一声,姑苏蓝这只老狐狸,留住了玲珑还不够,对于玉墨他竟也不完全信任,看来若她不把姑苏樱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怕是她也不能安心的去寻那四块甲骨了。

  外面的雨势渐大,打在窗扇上闷闷的响,似有道道珠帘将天地连成一线,隐隐能听见闷雷从头顶轰隆隆的滚过,车夫的声音便传进来道:“小姐,这雨势渐渐的大了不远处有个小村子,咱们可是先避避?”

  叶长歌从车窗的缝隙望出去,只见到天际黑云翻滚,好像下一刻就要有什么东西从云层后冲出来,这样的天气的确不适合赶路,她刚要说话,便听得李伯怒道:“你们是什么人!”

  随之马车猛地停住,巨大的惯性差点将叶长歌从座位上甩下来,玉墨眉头一簇,眉宇间满是警惕,李伯没了声音,但是也没有血腥味,想来是被人点了穴道。

  忽然,门帘微动。一只湿淋淋满是血迹的手从外面伸了进来,那是男子的手,许是因为外面冷雨凄寒,皮肤隐隐透着青色,玉墨几乎是一瞬间将手里的匕首刺了出去,气势凌厉,颇有直接将那手掌斩断的气势。

  叶长歌暗赞一声,车外那人反应也是极其的迅速的,他并没有选择直接掀起帘子进来,而是将车帘朝上一扬,手掌从匕首边划过,留下一条鲜红的血线。

  车外的冷雨几乎是刹那间灌入了整个车厢内,叶长歌也清楚的看见了来人,那是一个十五六岁少年的模样,满面的血污,看不清楚本来的样貌,但是一双眼睛却明亮的可怕,犹如野外觅食的小豹子。

  而他身后背了一个人,黑发如墨,整个人脸颊埋在少年的后背上,看不清容貌,只看得到一双手,手指纤长瘦弱虎口有粗粝的薄茧,指尖苍白没有血色。

  而于此同时,那少年也看见了车内的人,见到竟然是两名女子,不由得一怔,他一路背着主子暂时的甩开了追兵,却不想遇见的竟然是两名女子,难道自己和主子的性命真的要留在这了么?

  少年心中一沉,心中憋着的那股子心劲儿竟然也一松,随即整个人双腿一软,单膝跪在了叶长歌的面前。

  玉墨眉头紧蹙,将那匕首横在了自己和叶长歌的面前冷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叶长歌细心的发现那少年背在身后的人的手随着少年的动作,垂落了下来,手指轻微的颤抖了一下,随即听见背后那人轻咳了一声,气息微弱的说道:“不为,不可……莫要连累无辜的……无辜的人——”

  声音轻缓温柔,十分的吃力,说完便又没了声息,显然是晕了过去。

  名作不为的少年眼眶一红,有些迟疑的看了看玉墨和叶长歌,他咬了咬牙,似乎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神色急迫的恳求道:“前方就是李家村,那里有人会接应你们,我在这里拖住追兵,求小姐——求小姐定要救我主子一命。”

  见叶长歌并未拒绝,忙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牌塞进了她的手中,那玉牌入手温凉柔润,质地显然是极好的。

  不为将背上的人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叶长歌也看清了那人的眉眼,只见他剑眉凤目,鼻正唇薄,肌肤莹白若雪,周身气质竟如叶长歌手里的那玉,温润和煦,让人移不开目光,端的是俊雅非凡。

  不为动作轻缓,放下后又极轻极轻的摆正了那人的双腿,那人下摆的袍子已经被雨水浸湿了,双脚上着一双玄色金丝绣蟒纹的短靴,鞋底只是微湿,却不染泥尘,可见双足从未沾地。

  叶长歌蹙眉,这人,双腿竟然是不能动的——

  她低头看向那玉牌,玉色纯正剔透,上刻一个昭字,只一眼,叶长歌便认出那是天离皇族之物,四国各有传承,向来以上古神兽为尊,其中天离尊青龙,而那玉佩上虽未明显刻出青龙模样,确以龙鳞纹路做点缀,除却皇族中人,怕是没人有这样的胆子。

  而天离皇室,双腿有疾之人,只有一人,天离太子——轩辕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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