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梨园戏7
季清文愤怒之下出了门，坐车赶往刘府，临了却变了主意，打道回府，让奔出来抓人的季廷文抓了寂寞。
季家，一家人围着饭桌正坐，季廷文面无表情地看着季清文，等他解释。
“清文，你太冲动了。”季太太吃完饭，让仆人收拾了碗筷，轻轻擦拭了嘴角。
季清文低着头，黑色的短发微卷，头顶翘起一撮。
“刘家投靠了迟谷，你这时候上门求救，是给季家找麻烦。”季廷雍展开报纸细看，也不肯定季清文的做法。
“那封信写了什么？”季廷文最后才开口，定定地注视着季清文，但是季清文精神不济的模样，明显不想回话。
季廷文便改口，“做事之前要想想季家，今天的事我就不追问你了——你的心思，太容易懂。”
“……”
李阳光的人明明看见季清文从季家出去，坐车去刘家，没想到季清文半路反悔，没叩刘家的大门，让他们的计划落空，回到木屋告诉李阳光。
“可恶，季家果然不可信。”李阳光握拳捶了一下桌子，简陋的木桌嘎吱嘎吱地摇晃两下，桌子腿瘸了。
“……”
“实在不行只能硬闯，我们不能将小烟留在司令部。”
“对，一定要救出小烟。”女同志附和说。
“但是，”李阳光环顾在场众人，“我们的武器虽然能够让我们闯进司令部，却没有办法支撑到我们出来，到时候，会有很大牺牲。”
众人沉默一瞬，其中一人走出来，挽起袖子露出自己手臂上的疤痕。
“我们母亲和小妹都死在了膏药军手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关恩成同志的孩子像我的小妹一样，惨死在膏药军的手里。这次任务，我去！”
“我也去！”
“我也……”
李阳光看着大家争相表明态度，劝说道：“同志们，国家大业还需要我们众位完成，一味的牺牲不可行。我们要保存有生力量，壮大组织保卫华夏！”
“保卫华夏！包围华夏！”众人齐呼。
“我有一个计划，”李阳光展开那张司令部布局图，指着上面的排污通道说：“这是司令部与外部的相通的地方，且无人看守，我们从这里摸进去，应该在短时间不会引起膏药兵的注意，在这段时间里，出任务的同志必须找到小烟的住处，救出她，并于出口处与掩护的同志会合。大家明白了吗？”
“明白！”
“好，时间定在明晚，大家抓紧时间准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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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部的华烟完全不知道关姑妈为了她会找津平的地下组织帮助，而李阳光为了解救同志的遗孤也是不留余力，集结了津平的同志，共同谋划闯司令部救人一事。
“关小姐，请用。”迟谷和蔼地示意华烟享用桌上刚沏好的茶，华烟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味道如何？”
“茶香浓郁，茶水清甜。”
“哈哈，这是我专门派人收集的茶叶，想着你这样的小姑娘会喜欢这个味道。”
“谢谢迟谷君。”
“关小姐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不必言谢。”迟谷看向翻译官，用倭国语说：“你，去把我送关小姐的旗袍拿来。”
“是，太君。”
翻译官鞠躬行礼，出了门，将旗袍拿进屋。
“你看看，喜欢这件旗袍吗？”
华烟被迟谷困在司令部这么久，没有上街逛过，迟谷送她旗袍无疑是安抚她的情绪。
华烟站起来，查看了旗袍，朝迟谷点头。
“迟谷君有心了，这件旗袍很好，是哪家店铺的？”
迟谷哪儿知道是哪家店铺的，转头看向了翻译官，可这件旗袍不是经他的手，翻译官不知情，自然不能帮迟谷回答，只好说：“刘少爷推荐了一家店，便是在那家店买的。”
“是哪位刘少爷？”
“刘家的刘若羽，如今是太君的国语老师。”
“原来刘少爷一直与迟谷君您来往，怎不让我见见？”
“怎么？你们认识？”
“我这样的小人物，怎么会认识他？不过是听人说刘家少爷在京大读过书，后来还出海留洋，学问大得很呢。”
“刘先生的确不错。”迟谷赞了一句，“改日让你们见见。”
“我也能听刘少爷讲课？”华烟满眼希冀地盯着迟谷，迟谷恍惚间感觉见到过世的女儿，顿时心软了不少，而翻译官见华烟说话越来越大胆，不禁呵斥她：
“太君的先生怎么能给你讲课？”
“八嘎。”迟谷骂道，“关小姐怎么听不得？刘先生来司令部后，关小姐与我一同学国语。”
“太君，她就是一女的，学什么国语啊？”翻译官皱着眉头，觉得迟谷对华烟太过宽容。
“混账！”这是迟谷学会的第一句国语，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些别扭，但仍旧把翻译官吓得不轻，瑟缩着脖子像个鹌鹑一样，再不敢多说话。
于是，刘若羽再次来司令部，意外见到了华烟。
“关小姐。”
“刘先生。”
两人各自见了礼，客客气气地坐下。
“刘先生，自今日起，关小姐也是你的学生了。”迟谷微笑着说，“听说刘先生有个朋友喜欢听关小姐唱戏，改日咱们聚一聚，交个朋友。”
“迟谷君，我的这位朋友您是见过的。”
“哦？是谁？”
“季家小少爷——季清文。”
“哦，是季家少爷，那更得多聚聚。”
华烟安静地坐在一旁，面带微笑看着两人，其实心里……
你们敢动季清文试试？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刘若羽这才拿出国语课本，为迟谷和华烟讲起国语。
华烟家道中落，父母皆亡，从小更是被关姑妈送进了戏班，根本没有上过学，也不识字，看着刘若羽在黑板上书写，简直就像看天书一样。
“关小姐不识字？”华烟的异样被刘若羽一眼看出，点了出来。
“是的，我没上过学。”华烟点头承认，一脸不好意思。
“没关系，女子无才便是德。”刘若羽转过身，嘴角冷笑，用忽悠封建女子的那套说辞忽悠华烟，没想到迟谷开口否定：
“我觉得关小姐学习识字不错。”
华烟朝他笑，“还不是多亏了迟谷君，我才能在这里听到刘先生这样有知识的人讲课。”
刘若羽无言以对。
讲课的时间过得很快，不久就见天边夕阳垂落，黑鸦入巢。
“刘先生慢走。”翻译官客气地送走刘若羽，刚走回自己屋子就听见膏药兵大喊：“起火了！！”
什么？！
翻译官将被子一掀，穿上鞋子就出了门，连大褂都忘了穿，拿着手枪就赶往迟谷的房间，而华烟坐在椅子上听见外面的动静，不知道叫的是什么，却也知道司令部有变故。
有变就好，她能够趁乱逃出去。
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衣服，华烟将窗户打开一条细缝，看见了窗外的火光和浓烟，以及不远处的枪响。
居然有人在司令部放火？
华烟趁众人救火以及抓捕闯进司令部的人，打开门偷溜出去，而翻译官恰好带人走过来，瞧见她出门开溜的架势，立马喊道：“站住！”
华烟哪儿听他的话，一听见声音就跑向起火的地方。
“追！要活的！”翻译官不敢对华烟下死手，带着人就去追华烟，可华烟是他能追上的吗？几个眨眼间就消失在翻译官眼前，那速度形同鬼魅。
“真是见了鬼！”翻译官都怀疑自己眼花了，可司令部里除了华烟哪儿有女人，继续带人追过去，不一会儿就来到起火处。
这是司令部的柴房，里面放置的都是易燃的东西，大火烧得很快。
翻译官左右瞧着，没可看见华烟的身影，连忙向赶来的迟谷汇报情况。
“太君，关梦娘跑了！”
“找！她跑不出去！”迟谷披着军装，手里拿着手枪，面色难看。
这些歹徒居然闯进司令部纵火，简直是不想活了！
司令部外的小河，李阳光及同志带着狼狈的华烟从排污通道出来，立即上了接应的小船。
华烟在通道里差点吃屎，并且里面恶臭熏天，实在难闻，刚上小船就趴在船边干呕起来，李阳光及同志也不好受，身上恶臭难闻，干脆直接脱了外套在河水里漂洗。
“其他人呢？”女同志看了看通道，他们派去了二十多号人，怎么出来的只有五六个？
“他们，都牺牲了。”李阳光眼里含泪，看了一眼排污通道，让大家抓紧划船。
“他们在那里！”岸上有人发现了这只河中心的小船，朝着小船射击。
“趴下！”李阳光一把将华烟的头暗下，顺势用身子护住她的后背，一手朝着岸上的膏药兵开枪。
“快划！”李阳光朝划船的人大喊，回头却见那人躺在甲板上死不瞑目，咬咬牙，朝剩下的人下达命令：“跳船！！”
“扑通。”
水花飞溅，船上的人相继跳入了河中，子弹受河水阻隔，少了不少威力，李阳光等人捡了一条命，回到木屋。
“小烟！！”看见华烟被人簇拥着回来，关姑妈立马哭着扑上去，抱住了华烟瘦弱的小身板。
“姑妈。”华烟声音虚弱地说，那条河又深又长，她不知喝了多少河水才游到安全地带。
“关姑妈，我把小烟带回来了。”李阳光完成了对关姑妈的承诺，却失去了大半部分同志，因此脸上全是悲痛，旁边的女同志没忍住，捂着嘴哭了出来。
“其他人？”关姑妈见他们身后空荡荡的，出去二十多号人，回来却这么少，深知为了救出华烟，李阳光他们牺牲巨大，不禁拉着华烟的胳膊朝李阳光等人跪了下来。
“你们是小烟的救命恩人，从此以后，我和小烟的命都是组织的！”
“关姑妈，小烟，你们快起来，我们都是一家人，都是同志，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李阳光一手扶起一个，见华烟冷得嘴唇发白的模样，便让身边的女同志照顾她。
“这是向丹同志，小烟你随她进屋换身衣服吧。”
华烟看向那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点了点头，跟着她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