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1.争气（一）

  城市的日落是即将沉睡的野兽，在光暗交界之时，带来最后一丝温度。</p>

  白奕什么都没查到，空手而归，他一个人走在街道上，有着前所未有的惬意。</p>

  这和想象的有些不同，原本他以为自己在拥有新的生命后，会选择整顿地狱，重新担起鬼王的重任。</p>

  可现在，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条咸鱼，每天除了吃饭睡觉蹲书店，就是在去书店的路上，甚至被许言吐槽，真是白瞎了这具能够活蹦乱跳的身体。</p>

  至今为止，白奕还有些恍惚，当他意识到自己睁开了双眼时，有些疑惑的感觉，随后，他起身看到了假面那幸灾乐祸的笑容，才明白了一切。</p>

  醒来的是他。</p>

  是因为他把力量交了出去，就像之前的交易那样，他拥有了控制权，换成许言被困在这具身体里，当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p>

  其实没什么好开心的。</p>

  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没有完成，地狱人间依旧一团糟，只不过短暂的平静，真是值得人贪恋。</p>

  没了破刃的囚牢，天空意外地清澈，白奕偶尔会停步下来欣赏。</p>

  “话说，血月……是出事了吧？”</p>

  “怎么？”</p>

  白奕语气依旧平静。</p>

  “不是吧，那是对你最忠心的下属，她出事了，你不仅不去找她，还连点担心都没有，你还是人吗？”</p>

  “准确地来说，我不是人，还有，她是不会出事的。”</p>

  白奕在路边买了一份关东煮，还顺便带了一些水果，看这架势，他是铁了心要当个退休大爷，一心只想好好养老。</p>

  “我是不管你的血月，今天看到唐糖，我倒是想起来了，橙子没回来，得去找他。”</p>

  “找不到，只有奈特一族能找到通往噩梦边境的通道。”</p>

  白奕一边回答着，还一边买了份草莓，说是能在店里研究一些新的饮料。</p>

  许言不禁仰天长叹。</p>

  “拜托，当初我当店长的时候，都没来研究这个。”</p>

  “你不重要。”</p>

  白奕清冷地说道。</p>

  该讨厌的人继续讨厌，反正，他刷的都是许言的卡。</p>

  以前怎么都没发现，这个白奕跟橙子一样气人。</p>

  白奕推开店门时，时间已经不早了，之前感染的事，因为第一起案例爆发在深夜的酒吧，导致到现在病症都快要恢复了，还没人敢在外面呆得太晚。</p>

  人们还没从重创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还在慢慢治疗着伤口，所以千言语最近很早就关门了，还是老样子，小王破刃呆在一楼，白奕一个人睡在卧室里。</p>

  他曾也绅士地想把卧室让给两位女生，他一开口，就把小王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而破刃高冷，也没有搭理他。</p>

  只是今天，好像有些不太一样。</p>

  白奕看了一眼时间，这个点，店里还有客人在，一个中年男性，胡子拉碴的，衣服也并不正式，就那样坐着，也没有人陪他聊天。</p>

  </p>

  小王和陈东深都不在，就只有破刃一个人坐在收银处，像跟没得感情的冰雕，直挺挺地坐着，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看起来怪吓人的。</p>

  白奕看了一圈，也没多说什么，把食物和水果放进厨房，就上楼洗澡了。</p>

  吃饭和洗澡是他醒来后学的习惯，当鬼的日子可不需要干净，现在可就不行了，不干净的话，这具身体会莫名出现一些排斥反应。</p>

  他就像个刚出生地婴儿，还要适应活着的感受。</p>

  等白奕认真地把澡洗完下来吃夜宵，却发现那个客人还在。</p>

  “去跟他聊聊天。”</p>

  许言突然出现。</p>

  “为什么？”</p>

  白奕边吃边回道。</p>

  “什么为什么，他这么晚都没走，说明有不想离开的理由，再说了，沟通，本就是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基本礼仪。”</p>

  白奕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放下了手中的美食。</p>

  走近一看，发现那个男人有些眼熟，好像白天在哪里见过一样。</p>

  “说你好。”</p>

  “你好。”</p>

  白奕在他面前坐了下来。</p>

  男人很是疲惫，和印象中的脸有些不一样。</p>

  “说话。”</p>

  “说什么？”</p>

  白奕疑惑道。</p>

  像这种略带讨好性的行为，白奕从来都没做过，以前都是若寒带着下属跪在他的面前，又或者是血月过来汇报情况，哪里有恶鬼出没，哪里又需要他去镇压。</p>

  一个只有纯粹的暴力的地方，力量的碰撞才是他们说话的方式。</p>

  许言脑袋一大。</p>

  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回些什么。</p>

  男人看着白奕在自己的面前自言自语，突然沉重地叹了一口气。</p>

  “怎么？”</p>

  白奕转头问道。</p>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我儿子，他原本是个很好的孩子，特别优秀，在学校里成绩也都是拿第一的，可就是那场病，就因为那场病……”</p>

  “死了吗？”</p>

  白奕开口问道，许言都还来不及阻止，扶着额头，无声地叹息。</p>

  男人一愣，可能从未听过如此直白不带拐弯的问话，有些不太适应，他摇摇头回答道：</p>

  “啊……那倒没有。”</p>

  “没死的话，就应该不是感染源的问题，之前有人告诉我，如果人类生病了，就该去医院，而不是呆在咖啡店里。”</p>

  白奕诚恳地说道。</p>

  “白奕！你说话能不能委婉些！委婉，委婉你懂吗？”</p>

  “嗯，明白。”</p>

  白奕点点头应道。</p>

  应得一流，可许言知道，他不明白。</p>

  明白就见鬼了！</p>

  男人估计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耿直之人，一时语塞。</p>

  “如果没事的话，我们要打烊了，你可以尽快……”</p>

  “白奕！”</p>

  话才说到一半，就被许言打断。</p>

  白奕皱了皱眉：</p>

  “什么事？”</p>

  “你给我听好了，现在，我说一句，你说一句，一字不差地转达。”</p>

  许言无奈地说道。</p>

  “嗯。”</p>

  还好，白奕同意了。</p>

  “你可以说说，你儿子是什么情况？”</p>

  许言开始询问道。</p>

  “你可以说说，你儿子是什么情况？”</p>

  白奕重复道。</p>

  男人应该是不想离开，他有很多话，想说又没机会说出口，所以许言一问，他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p>

  他说……</p>

  他有个儿子。</p>

  昨天，刚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