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温 文 尔 雅

  苏建的身体还没大好,如今用的都是药膳,因此每顿饭都泛着药腥气。他不愿意让女儿和文雍王陪着自己遭罪,于是勒令两人这日在沐言居用晚膳。

  “殿下想吃什么?”陪着苏建吃了好几天的清汤寡水,苏沐言也受够了,现在好不容易有顿好饭,忍不住有些兴奋,“我要吃烤田鸡、炸油糕还有焖酥肉!看看厨房还有没有鹿肉,要是有的话就一并加上!”

  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活泼模样,饶是谢寒松心里正闷着事,也不由笑道:“你身为医者,怎么还吃得这么油腻?”

  我操,殿下居然又笑了!暗处的清霰捂住嘴,自从认识苏小姐之后,殿下仿佛是忘了自己前半生是怎么过的一样,简直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哎呀,偶尔一顿嘛,偶尔!”苏沐言红着脸着力强调道,她说话时带有微微的软糯口音,因而这句话的尾音尤其可爱悦耳,“对了,殿下,你要吃什么?”

  撒娇一般的语调很好地取悦到了谢寒松,他略一沉吟,决定先按下萧淳之事不表,以免破坏她享受美食的心情:“和你一样就行。”

  “刚才我说的那些,每样做两份,再加一份清炒木耳,一碗小米粥。”苏沐言转身对下人们吩咐道。

  小燕吃了一惊,“小姐,你不是一向对木耳恨之入骨吗?”

  “这又不是为我自己点的。殿下之前受过伤,不能跟着我只吃油腻炸物,需要有些清淡的蔬菜通胃。”苏沐言解释道。

  闻言,谢寒松眸内隐隐有触动之色,他动了动嘴唇,最终却只是说道:“多谢。”

  苏沐言笑道:“没关系,记挂每一位病患,这本来就是我们医者的责任嘛!”

  然而不知为何,听了这句话后,谢寒松周身的空气骤然冷凝,神色也变得有些不对劲。苏沐言发现了他的异样,还以为他是旧伤复发,连忙问道:“殿下,没事吧?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缓缓摇了摇头,谢寒松拒绝了她伸过来的手,径直朝饭桌走去。再多留一刻,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做出什么唐突之举。

  这一顿饭,谢寒松食不知味,苏沐言却是风卷残云一般地扫荡了整个饭桌,连个米粒儿都没剩下。

  在她咽下最后一口酥肉后,谢寒松望着院中月光下的月华蕊,淡淡开口道:“之前我去拜访冯知府,他说南都忤作短缺,以至于每次发生命案,都要找苏太医帮忙。是这样吗?”

  “是啊。”苏沐言已经习惯了他没头没尾的发问方式,并自我脑补这些问题是为了某个东上的绝密任务,“不过我爹只能对投毒案做出专业判断,像是别的凶杀案就不行了,他连凶器的种类都不认得。”

  反倒是苏沐言对各种兵刃如数家珍,或许是因为小时候没练武的关系,长大后她对一切兵家武器都极有兴趣,甚至连什么刀口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口都很熟悉。

  谢寒松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后方的暗卫陈南看见谢寒松眼底的微光,吃了一惊:一般情况下,殿下若是露出这种目光,那就说明他已经起了杀心!

  可是这小小南都城,既没有敌国细作,也没有我军叛徒,有什么能让殿下泄露杀意的呢?

  饭后,送走了谢寒松,苏沐言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把清霰叫出来问道:“信送到了没有?”

  走出沐言居却依然能听清里面动静的谢寒松默默竖起耳朵。

  “送到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萧淳老爷什么反应?”

  声音甜软,语气温婉,谢寒松几乎可以想象到她唇角勾起的温暖笑意。按理说他应该感到更加愤怒,恨不得立刻将那该死的致仕官老爷一刀毙命,然后不顾一切阻拦、不惜一切代价,强行带着苏沐言回宫,把她锁在自己身边——

  “什么,他真的被气晕过去了吗?哈哈哈哈,他活该啊!”听起来苏沐言直接笑出了声,“我忍他很久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她给萧淳送了封信,萧淳反而气晕了?那就说明,说明······那封信不是情书?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谢寒松在原地呆立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回神,听清霰接着问道:“对了,你为什么这么讨厌萧老爷啊?他对你不是挺好的嘛,之前还送了那么多奇珍异宝,你居然回给人家一封绝交信。”

  原来那信是绝交信。谢寒松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隐隐的后怕:若自己当真一时冲动,做了违背苏沐言意愿的事,那此时又该如何?

  “因为他一开始接近我就心术不正!”苏沐言说,“还有,就是他自命不凡还心高气傲,瞧不起别人,尤其是瞧不起女子——”

  “可他瞧得起你呀!”

  清霰的发问只是纯粹疑惑而已,可他这番话在暗处的谢寒松听来,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这小子怎么一直在为萧淳说话?他很希望苏沐言看上他吗?

  幸好苏沐言没有被说服:“我也是女子好不好,他瞧不起女子就是瞧不起我!更何况他脾气不好,我多跟他相处一秒都要担心他会忽然冲我发火。万一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我还不会功夫,岂不是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从短短几面的相处推理出这么多,你也是够可以的。”清霰叹服。

  “防人之心不可无嘛。”重活一世,苏沐言恨不得把身边的危险因素全都排查一遍,“其实除了小燕,我对所有的习武之人都有戒备。”

  “那你以后成亲怎么办,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么?”

  “谁说我一定要成亲了?”苏沐言反问,她现在最想做的,一是保护爹爹,二是报前世的仇,三是探寻自己身世,成亲什么的都要往后稍稍,“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挺喜欢温文尔雅的书生类型,以后说不定就能碰上个合眼缘的呢。”

  在门外偷听的谢寒松无意识地皱紧眉头——前一刻他还在寻思怎么无声无息地杀了萧淳,这样的自己,显然不太符合苏沐言“温文尔雅”的择偶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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