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章

  眼看天气转凉,正是添衣换装的季节,店里的存货却越来越少。

  还得先从熟人下手,周老太主动决定去说服她两个儿子。

  周二爷和周三爷对老太太不敢放肆,却绝不松口,甚至反来挑拨她和秋云的关系,劝她放弃和秋云合作。不清不楚的人,又不姓周,干嘛让外人把钱赚去。撺掇母亲骗出秋云的股份,早日将店铺吞并。

  要不是受制于供货一事,周老太手里的拐杖可真不想留情面。

  她周老太活了大半辈子,看人早不用眼睛,用的是心,就这两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她敢打赌,是能为了利益把老娘卖人的白眼狼,好在分家的早,她保全下周家的好根。

  周老太由周管家扶着,在两个儿子假惺惺的挽留声中,毫无留恋从旧居愤然离去。

  她前脚刚出门,还没走远,一个含笑的女声从后面传来。

  “老太太,好久不见,身子骨可还好?”

  周老太回头看来人,原来是雪月楼那日来店中闹事的女子。周老太留意她来的方向是周府,心中有气,只淡淡颔首。

  女子久经风月,早就练就一身炉火纯青的应酬功夫,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怎会与周老太冷漠态度计较。

  她笑着走上前,冲周老太福了福身子。

  “我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只是钦佩想老太太上次行事大气,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您可以不受我的礼,但我的礼得做到,老太太是气度宏伟的长者,菩萨保佑,您老身子依旧健朗。这厢是我叨扰,即刻就走。”

  听她说话一片才诚意,周老太也不好再拿腔拿调。

  “姑娘说的哪里话,有劳姑娘惦记,是老太太为子孙事烦恼,心情不畅并没有看轻姑娘的意思,礼数不周,还望姑娘海涵。”

  “可别这样说老太太,您老向我致歉那可是折我寿。老太太请千万放宽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别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只要您老身子骨安康,万事定会转顺。不过,说到二爷,他虽是我的衣食父母,说这话是我逾越。但我冷眼旁观,二爷属实有点不像话,是荒唐了些。”

  那女子见周老太放下身段与她交谈,显得很高兴,竟把心窝子里的话往外掏。

  周老太打量她,见她虽已不是豆蔻年华,但姿色上乘,气度沉稳,倒像个有主意的人。

  “难得你蕙质兰心,我那儿子糊涂了几十岁,本以为为他娶房媳妇能收敛心性,谁知道我那儿媳妇也不争气,被二爷管教的服服帖帖,虽是正妻,全然没主见,形同虚设。”周老太叹口气,“我倒是想替他再谋一房,找个能成事的,拿捏他几分,好歹收起花花肠子,把心思放在生意上才是正道。”

  女子是何等聪明之人,周老太稍微点拨,她眼睛霎时一亮,捂住嘴吃吃笑起来。

  “要我说老太太除了胸襟广阔,眼界也是一流,不是我等可比。要是老太太信得过我,往后二爷到我处来,我权当谢老太太当日手下留情之恩,把些正经话说与二爷听,也规劝他几句,虽然人微言轻,多少能扇点耳旁风。”

  周老太笑着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番,朝周管家侧头。

  “这倒是个贴心可靠的姑娘。要是不嫌弃,姑娘请坐老身的车,我让车夫送你一趟。”

  周管家闻言立刻将车帘掀开,恭敬迎二人。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女子跟着周老太上了车,周管家看看四周,见没人留意,催促车夫赶紧开车。

  马车在道上跑起来,车厢里,两人开始交谈。

  原来女子叫枫姑,幼时也是小康人家的女儿,因为父母双双去世后,同乡的叔叔为了夺取家产竟狠心将侄女卖入青楼,才误入歧途。

  “枫姑,怪说我觉得你不同于俗常的青楼女子,很有几分见识,原来是读过书的。”

  枫姑挟帕擦干眼角的泪。

  “读过,虽然不多,倒还晓些事理,我知道老太太若不是有筹划,我这种轻贱女子没资格上您的车,但我相信老太太不会害我,您不是那种人。老太太有什么要我做的,您只管开口,若在我能力范围内,一定不推脱。”

  周老太掀开帘子,马车已经跑出城门,在人烟稀少的官道上奔驰。

  她覆帘,缓缓说出打算。

  “老身也不要你做多麻烦的事,你和二爷情深意切我心里明白,正是如此,你该拉他一把,现在我需要你去把他的私印和公印拿来给我。”

  “偷东西?”枫姑微微诧异。

  “不,这怎么能说偷呢,是还。连他的命都是我给你,他还有什么东西不是我的。”周老太双目灼灼的看着枫姑,“事成之后,我不仅救你脱离苦海,还正正经经的把你纳入周家。”

  不用多想,枫姑很快就做了决定。

  失败,不过是少个恩客,像周二爷那样的客人,她勾勾手指头,轻易就能找到下一个。但周家二奶奶,哪怕只是个妾,大浪淘沙,没几个娼妓能上岸成功。

  陷入泥潭易,出泥潭难。

  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为了不同目的,竟结成联盟,去算计同一个男人。

  枫姑确实有几分本事,很快就将周老太要的东西送上门来。

  有了周二的私印和公印,周老太和秋云起草了一份合同。

  约定用一千两成衣去交换周二的布匹。

  成衣贵,秋云还能趁机从中赚一笔。

  合同拟好,枫姑又哄周二醉酒后按下手印。

  这下就算事后周二不服,闹上官府,以当时的律法,周二也必须履约。

  这份合同秋云不忙拿去和周二兑现,她准备去找沈老板谈谈

  说起这沈老板在洛县也是一号人物。

  他的府邸在洛县仅次于程家,早年靠岳父帮衬起家,后来仗着实力雄厚,他要吞并谁的布庄,就卖一模一样的货,拼命压低价格,或者威逼利诱对手掌柜和大师傅跳槽。靠着强硬不耻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算计,逼倒一家家商铺,只剩对他唯命是从的商铺,捡些他手指缝中漏处的生意过活,卖些低廉便宜的货,根本没有发展壮大的机会。

  从此他在洛县布庄中一家独大。

  他除了在洛县排兵列阵外,生意远布州府,稳坐洛县商会二把交椅,在洛县商圈随便抖一抖也能激起大风浪,

  他看秋云不顺眼不是一两天的事,就说这次阻止布商供货,根本不需要别的商户同意,他发话,这件事就已成定局。

  所以秋云不用费心去找源头,源头一目了然。

  靠这纸合同想去和沈老板谈,那是做梦。

  秋云只不过在沈老板心中埋下一颗种子,悖逆他的人不仅只有一个。

  这张合同是为了孤立周二,不管是正道上还是偏门,她都要把周二的路堵死,这也是她需要周老太表态,与她同一阵营原因。

  周二的货她是志在必得,想解决长远的难题,还任重而道远。

  周二对沈老板而言不过是不痛不痒小角色,她要和沈老板谈,还得使别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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