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意被俘

  这小子果然要坏事!

  林忠听闻此讯大惊失色,立即快步跑到邓骘所在的营帐。果然,整个大营空空荡荡,这时,有人发现了邓骘留在案上的书简,林忠拿过来仔细一看,原来邓骘竟然居然无视军令,私自带人火烧鲜卑粮草大营去了。

  真不该轻信于他,还将三百将士交到他手上。林忠此刻懊悔不已,但更多的还是担心邓骘的安危。如今看来,以巫木归的狡猾多端,邓骘派人探查到的粮草大营极有可能就是他的诱饵,倘若真是如此,邓骘此去怕是凶多极少。

  林忠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作为战前统领,他知道自己不能为了一个属下而失了方寸,不管这个属下是什么来头,因为这样做只会令更多的兄弟陷入到危险之中。如今之计,他决定暂且按兵不动,打探邓骘的消息。

  事实上,邓骘在领到自己的三百人马后,就立刻派出一小队人马去探查鲜卑粮草大营的位置,而且结果出乎意料的顺利。根据探马所报,鲜卑粮草大营就在鲜卑主力所在的山坳后面山林之中,探马清楚地看到了有人从那里往外抬粮草。邓骘大喜,摩拳擦掌,迅速部署了偷袭计划。

  当汉军被伏击的消息传来后,邓骘更加坚信自己的谋略才是上佳之策,于是便毫不犹豫的带上三百骑兵趁夜前往鲜卑粮草大营。为了稳妥起见,临走之前他还留了一封书简给林忠,言明自己去向,如一切顺利,以火箭为号,让林忠及时前来接应。

  邓骘带着三百人马,一路上未曾遇到任何伏击,他在心中窃喜,看来鲜卑人也不过如此,估摸着刚打了胜仗,此刻正在饮酒作乐呢。

  不出两个时辰便到了鲜卑大营后山,这时天还刚蒙蒙亮。邓骘在山上能够清楚地看到那里的情况,只见那大营外确实有一二百鲜卑人在驻守,只不过大多数人横仰八叉地倚在营帐外,好像还在昏睡。

  看来又被他猜中了,这些鲜卑人昨天晚上一定是喝的酊酩大醉,眼下岂非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

  按照之前的部署,邓骘一打手势,三百士兵蜂拥而出。那些昏睡中的鲜卑人没有丝毫察觉就被削了脑袋,惊醒过来的还未及反抗又被汉军斩杀,剩下几个人落荒而逃,邓骘命令手下不要追击,先把正事干了。

  然而当他举着火把掀开营帐的那一刻,却瞬间傻了眼:这粮草大营里竟然空空如也。

  邓骘心中猛的一沉:“糟了,中计了!”

  “快撤!”他大喊一声,立即回马,但却为时已晚,只见成百上千的鲜卑骑兵乌压压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邓骘率部拼死抵抗,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一个倒下,瞬间勾起了他的回忆。仿佛回到了一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面对着杀害自己父亲的刺客们,他眼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像个疯子一样机械的挥刀砍杀,那股凶狠令鲜卑人都有些不敢近前。

  终究还是寡不敌众,三百汉军很快变成了三百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只剩下邓骘一个人被鲜卑人团团围住。

  邓骘瞪着猩红的眼睛,看着倒在地上的兄弟们,目眦欲裂。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还都是活蹦乱跳的,他鼓动他们跟着自己去烧粮草大营,可是却把他们带到这里来送死。

  原来,这才是真实的战争,残酷到令人发指的战争!邓骘绝望的扔掉了手里的剑,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个为首的鲜卑人慢慢靠近他,举起了弯刀。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且慢!”

  鲜卑人立即放下手里的弯刀退回到队伍里。

  邓骘睁开血红的眼睛,看到一个头戴貂皮帽子,面容苍老的人慢慢走了过来,此人有着鹰钩一般的鼻子,秃鹫一般的眼睛。

  他就是鲜卑老将巫木归。

  奇怪的是,在巫木归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装束与鲜卑迥异之人,他身材高大魁梧,一身胡服戎装,夜色之中,看不清楚他的脸,但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上凛凛杀气。

  巫木归走到邓骘面前,阴森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打量许久后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是中郎将耿燮派你来的?”

  邓骘怒发冲冠,高声骂道:“要杀就杀,哪那么多废话!”

  这时,黑暗之中传来一个低沉中略带沙哑的声音:“这小子应该有些来头。”

  说话的正是巫木归身后的人。巫木归转过身去,用一种客气却又暗藏深意的口吻道:“多谢关山王的妙计,不过此人是在我鲜卑大营俘获,理应由我们鲜卑人处置。”

  那人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抹倨傲邪魅的笑,狂放道:“本王不过是恰好路过此地,在后山上看到了鬼鬼祟祟的汉军,料定是对你们的粮草大营有所图谋。本王与巫老将军也算有几分交情,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如今既然人抓到了,本王也不再叨扰,巫老将军自便就是。”

  说罢,便径自转身,高大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待他走远之后,巫木归幽幽道:“这小子应该有些来头,把他带回我的营帐里。”

  于是,邓骘便被反绑住双手,推搡着跟在巫木归后面往前走。一路上,他看到了许多鲜卑人,这些鲜卑人一个个面容瘦削,像一群饥饿了许久的狼,而自己就好像一块肥肉,他们恨不得把他生吞了。

  巫木归的营帐矮小粗陋,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大将的营帐。进到账里,十几个首领模样的鲜卑人分两排坐在账内,当看到邓骘的时候,纷纷投来凶狠的目光。

  巫木归坐上了营帐最上方的位置,面露得意之色,举起了手里的酒杯,下面的鲜卑人也纷纷举起了酒杯。他们用鲜卑语七嘴八舌的讲着什么,邓骘完全听不明白。

  喝完了一巡酒,巫木归才把目光投到邓骘身上,用鲜卑语说:“这小子是个嗜血的狼崽,你们可有认识他的?”

  鲜卑将领又纷纷把目光投向邓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邓骘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新奇的猎物,在被猎人耍弄,心里大为愤慨,高声喊道:“老贼,你赶紧杀了我,不然来日我一定取你狗命!”

  巫木归似乎并没有生气,他冷笑一声,随即用不太标准的汉语道:“你还没有告诉你是谁,不过,我已经没有兴趣了。这样吧,你告诉我你们这次是谁领兵,带了多少人,我就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邓骘不屑的哼了一声,把脖子一横,要从他口里得到情报,可没那么容易。

  巫木归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眼中的杀气逐渐升腾起来。恰在这个时候,一个鲜卑兵走进了营帐,用鲜卑语说了些什么,巫木归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满意的笑。

  原来被俘虏的并不止邓骘一人。山道的伏击战里,巫木归俘虏了几个负伤未能逃跑的汉军,一番拷问下来,有个软骨头便招出了情报,告诉鲜卑人此番是林忠带兵,一共带来了三千人等等。

  巫木归听罢,用鲜卑语对手下道:“看来耿燮以为我们鲜卑将士不行了,自己不出马,派了一个愚蠢之徒,这次我们好好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轻视我们鲜卑勇士的后果!”

  众人纷纷兴高采烈的高呼起来。

  除了军情之外,那个软骨头汉军还供出此番林忠带来了一个毛头小子,对他照顾有加,虽然不知道他的确切来历,但料想应该来头不小。

  老谋深算的巫木归立刻计上心来。

  毕竟他的目的不是要与大汉为敌,凭鲜卑当前的实力也远远不够与大汉硬战,他想要的只是粮草而已。眼前这个小子,说不定刚好能够派上用场。

  汉军这边,林忠如热锅上的蚂蚁,等待探马回报邓骘的消息。很快,他等来了鲜卑人的口信。

  不出所料,粮草大营果然是个诱饵,邓骘如今也已经落在了巫木归手上。但是巫木归承诺,只要汉军在十日之内送来粮食三千石和战马五百匹,便会将邓骘毫发无损地送回来,否则便割了他的脑袋,用他的尸体喂马。

  林忠慢慢攥紧了拳头,心头升起了一股怒火,若不是因为邓骘在巫木归手上,他恨不得立刻带着剩下的一千多将士与那老鬼殊死一战。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强忍住愤怒,召来传令兵,命令他们日夜兼程赶回冀州向耿燮通报求援。

  三天之后,耿燮收到了这个消息。

  他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里计算着各种可行的救援方案以及可能遇到的危险。这便是耿燮最大的过人之处,也是当年窦宪最为欣赏他的地方。窦宪曾经说,耿燮的脑子里装着百万大军。无论遇到多么紧急的战况,他都可以从容不迫的在自己的心里演练所有破敌之术以及可能的结果,而且他的计算往往都是对的。

  这次也不例外,只是更伤些脑筋。

  谋略既定,耿夑立即唤来了景姬,将实情告知于她,并决意亲自去一趟山海关救出邓骘。景姬听到邓骘被俘,一下子慌的六神无主,耿燮宽慰道:“夫人放心,我与巫木归是老对手了,如果不去亲自会会他,怕他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巫木归只是想要粮食战马而已,最坏的结果就给了他便是,只要兵力损失不多,陛下应该不会过分苛责于我。但有一事要拜托你,邓夫人那里千万要保密。”

  “这个我自然知道。”景姬满面忧容的应道。

  然而耿燮和景姬没有料到,他们所有对话全被躲在门外的邓绥听了去。邓绥正要前去后院,途中远远瞧见两名士兵装扮的人从回廊经过,看上去风尘仆仆,走的十分着急。邓绥猜想应该是前线来的士兵,不知道是不是带来了哥哥的消息,遂起了好奇心,悄悄跟在二人的身后,一直跟到了耿夑的书房外,把事情的原委都听了个明白。

  当听到邓骘被俘的消息后,邓绥完全被吓傻了,她在兵书上看到过关于鲜卑人的记载,在她的印象里,鲜卑人根本就是虎狼一般的野兽,他们会把俘虏的眼睛挖出来喂鹰,把俘虏的尸体剁碎了喂马。邓绥不敢想象邓骘被他们俘虏后会遭受怎样的虐待。

  正在呆若木鸡时,听到了景姬往外走的声音,邓绥连忙躲到了拐角处。紧接着她又看到耿燮的随身护卫神色匆忙的进了正殿,蹑手蹑脚走到门外,侧耳听到耿夑在部署发兵山海关的安排。几乎就在这一瞬间,邓绥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马上跑回了邓骘的房间,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套邓骘的旧衣裳。邓绥虽然比邓骘小了两岁,但是她发育的却比哥哥快,个头与邓骘甚至相差无几,邓骘的衣裳她穿着倒也合适。然后又悄悄溜回自己房间,锁上房门,麻利盘起了一头长发,再带上哥哥的帽子,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是个姑娘。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邓绥又赶紧写了一份书信,压在了梳妆台的匣子下面,留言道:“母亲,听闻耿叔父要去接应林忠将军和哥哥,绥儿也想去见见世面,绥儿一切会听耿叔父安排,万事小心,请母亲勿要挂念。”

  收拾停当后,邓绥趁着无人注意之际,来到马厩牵了匹马,沿着将军府后门溜了出来,然后绕到将军府旁边的小巷里猫着。

  等了约莫两个时辰,便瞧见耿燮牵着马,带着几个随身护卫从府里出来,他吩咐传令兵通知副将赵广勇率一千精兵在冀州城外会和,然后翻身上马,往城门方向而去。

  邓绥等着他们稍微走远一些,便翻身上马跟在后面,一路尾随出了城门。

  赵广勇率领的一千冀州骑兵已在城门外集结,湛蓝的天空下,汉军将士列成整齐的方阵,战甲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骑兵行军,邓绥在书上是见过的,可是真正看到却是头一回。耿燮的骑兵是分为三个方阵,最前面的是急先锋,约莫两百人,骑的是上等的战马,昼夜兼程可行五百里;中间的是主力部队,约莫四百人,骑的是中等的战马,速度稍慢一些;最后的是辎重军队,拉着全军的粮草,行的最慢却也是最为重要的,约莫四百人。

  邓绥一路小心翼翼的跟在辎重部队后面,始终保持着三百米左右的距离,所幸并没有引起前方的注意。

  行至山脚下,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邓绥不得不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免得被甩开,就在这时,道路两边树林中突然凌空拉起了一条缰绳,绊住马的前蹄。一声长嘶,邓绥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受惊的马狠狠甩落了下来,重重抛在了路边的树丛中。

  邓绥只觉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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