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玄衣

  为时不算晚,八姨娘疼得满头大汗,嚎啕直叫。

  廖且吟去探胎位。他虽没实地接生过,可医书上不少正胎位的手法,他都认真看过。

  见屋里一点儿生产用的东西都没有,江颜喊道:“快去烧热水,准备剪刀!”

  丫头赶紧着实去办。

  大娘子仍被锁着脖子,总算她手劲松了些,能喘口气说话。

  “现在能放开我了吧!”

  江颜又紧了紧,“别吵,学着点,你以后不也得生?”

  闻言,大娘子竟真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大夫给八姨娘按肚子,指示她如何喘气,如何用力。

  随着丫环一盆盆热水端进来。

  廖且吟终于扶正了胎位,喘息的当下,顺口说了她一句,“江颜,你倒挺了解生孩子这码事的。”

  江颜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

  薄如蝉衣的层层纱帐……

  那腹部宛若被凌迟重辟,与生生骨裂的疼痛……

  还有尘锦公主,握着她的手,在说些什么……

  还有……

  她的脑海中随之翻江倒海的折腾,又成了乌黑一片。

  随着一声婴儿啼哭,她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

  大娘子摆脱了控制,赶紧往外跑去,边跑边喊,“快来人啊!”

  几个带棍的随从冲了进来。

  江颜头疼还没缓解,就被左右围了起来。

  大娘子气得一颤一颤的,“敢挟持我,我今天就在这儿打死你这个小贱人!”

  八姨娘已顺产完,丫头在她耳边说了来龙去脉,接着两人不发一言。

  廖且吟挡在江颜身前,“方才事态紧急,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大娘子谅解。”

  大娘子撇了他一眼,“你是夫人让住下来的大夫,我不跟你计较,一边去!”

  江颜渐渐缓过神来。

  没想到这个最怕麻烦的神医,还挺像话的。

  她推开了廖且吟,“没事,我自己担着。我就不信她真敢打死……”

  话还没说完,背上就吃了一闷棍,她骤然吃痛往前扑,跪在地上。

  又一棍马上要落下,一道疾风掠过,踹了那持棍的手,飞了棍子,废了手。

  那人按着手腕,嗷嗷直叫,疼的大脸失色。

  江颜疑惑的回眸。

  “玄衣?!”

  这个满身黑衣的男子,高冷的点头,“嗯。”

  既然他在这里,那是不是代表……

  在所有人愣神的当下,江颜跑出了屋子,扫视了遍院周,发现并没有那人。

  随后又跑了进来,沉着脸问,“你怎么在这儿?”

  玄衣很无奈,“我一直在。”

  一直在,此话,江颜压根听不明白。

  突然有人插手,出场的方式就如此诡异强势,大娘子着实怔了怔。

  她犹豫着还要不要打。

  玄衣耸了耸肩,催促道:“这位大妈,我不喜欢先动手,您给起个头呗?”

  这声大妈叫的,大娘子气歪了嘴,花容失色。

  “你是什么人,敢在我们守尉府闹事!”

  玄衣憨憨道:“守尉府算什么东西?”

  见惯了皇墙宫瓦,就这,他还真没法放在眼里。

  大娘子一边示意着随从上手打,一边往屋外退。

  江颜看到他,却高兴不起来。

  玄衣,青衣,落叶,飞花,那日大殿上正是这四个人,对她用刑,对她……

  “我不管你为什么在这里,我的事你不要插手,我就是被打死了也跟你们无关。”

  她口气冷冷的,只想他早点儿滚蛋。

  玄衣却道:“别叨叨,不管用,我奉命行事而已。”

  说完,他穿梭在众人间,棍飞人倒,一片混乱。

  收拾完了人,大娘子早已跑得没影。

  丫头抱着婴孩躲到了床上,婴孩哇哇大哭。包括那刚生产完的八姨娘,也满面惊恐的看着玄衣。

  害怕他一个顺手,就把她们……

  江颜拽了拽廖且吟,“走吧,这儿是呆不了了。”

  他巴不得,“好。”

  有玄衣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守尉府。

  一段路后再回头,玄衣已没了身影。

  廖且吟打了个寒颤,“这人是谁?怎么回事?”

  江颜吼了一嗓子,“玄衣!”

  风声唰唰,玄衣瞬间落地在她面前,“干嘛?”

  天色本就暗黑,就一点儿微弱的月光。他这骤然出现,吓了廖且吟一大跳。

  江颜的脸色很难看,“你跟着我干什么?”

  玄衣摊手,“我说了,奉命行事。”

  江颜胸腔压抑着:“太子殿下都归还了,还想要干什么?”

  玄衣坦然,“陛下只让我保护你,别的我可不知道。”

  他和青衣如影随形的这么些年,原也私底下感叹过,陛下身边竟然能出现女人了。

  突然就画风骤变,让他们给这女人上刑。

  可陛下把人虐晕了,又后悔了,哭得跟天塌了似的。

  为此还训了玄衣一顿,怪他对女人下手太狠,让他们四个跪了整整两天。

  他们委屈了好些天,明明只是奉命行事!真不明白错在哪里。

  江颜抿了抿嘴,“他到底想干什么?怕我再绑太子一次?我有那本事吗?”

  玄衣怀疑她听不懂人话,重复道:“陛下只说让我保护你。”

  这话她听着,浑身别扭难受。

  “不必了,我不需要。”

  “要没我的保护,你刚就被打死了!”

  江颜深吸了口气,义正言辞,“我早就在他手下死过一次了,如今他到底要干什么,我还真看不明白。如果只是保护我,麻烦你走,可以吗?”

  她用调整喘息,来尽力的掩饰自己的膈应和恐惧。

  玄衣撇了撇嘴,“不可以,陛下没让我走,我就不能走。”

  江颜无可奈何,“行吧,轻便。”

  随即,她绕过玄衣,径直向前。

  他又消失在夜空中。

  廖且吟懵懵的,不可置信,“江颜,怎么回事?皇帝为什么派人保护你?”

  “你信这是在保护我?是,他是救了我一回,我理应谢谢他。但我欠这些人的人情,我心里膈应,我宁可被打死,你知道吗?”

  廖且吟疑惑,“为什么?有人保护你不好吗?”

  江颜鼻头发酸,“不想说。”

  廖且吟沉思了下,深思熟虑后道:“皇帝不会喜欢你吧。”

  江颜呛住了自己的口水,猛烈咳嗽了几下,“你可真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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