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芙蓉
温德殿里，沈敬宁正焦急地在院子里踱步，一见到皇后娘娘，她连忙迎了上来，眼中带泪地问娘娘应该怎么办。
“叫太医了吗？”皇后娘娘先问道。
“嗯，叫了，今早值班的多是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太医，应该比较靠得住，里面良媛的侍女阿莲也在等着。萧令仪也在帮着熬药。我实在是……”沈敬宁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连脸色也仿佛惨白了。
“那就好。”皇后娘娘舒了一口气，“小满子，传下去，今儿不用请安了；再通知一下太上皇后娘娘，告诉她不必担心，这里有我。”
“皇上那边……”黄花姐姐提醒。
“皇上今儿还要上朝，先不要告诉他了。”皇后娘娘顿了一下，忽然对阿棉道：“阿棉，这几日皇上不应该在温德殿歇下么？”
阿棉胆子小，皇后娘娘一问，忙跪下道带着哭腔道：“本来是的，但是昨儿个皇上晌午就派人过来了，是叫人说了一句，大概晚上是去宣平殿那里了。”
“崔和德？”皇后娘娘疑惑地和我对视，我也是摸不着头脑。宣平殿只有崔和德一人还算得上是受宠，至于其他几个，皇上是向来不记全人的。可皇上又怎么想起和德了呢？我也一肚子的疑惑，皇后娘娘又盯回阿棉，继续问道：“怎么就忽然想起去宣平殿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不知。”阿棉小声的答着，声音不知究竟是因为恐惧还是寒冷而发着抖。“你好好说，没事的，”皇后娘娘似是意识到自己刚刚过于严肃的表情有些吓到她了，放缓了神色，道：“你家良媛定是有福气的，别怕。”说罢，她又上前几步将阿棉扶起，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阿棉，皇上可有说是为什么去宣平殿那里吗？”
“这个奴婢并不知道。皇上的事情，奴婢怎好过问的。”阿棉轻轻抽泣着，一双眼睛都微微红肿了几分，让人更加心疼。
“嗯，好。”皇后娘娘顿了一顿，温声道，“你先去领本宫坐下，我们再慢慢儿的想法子，好不好？”
阿棉将我们领到温德殿正堂，待皇后娘娘坐好，我便问娘娘是否需要先将崔和德叫来问问。
“也好，那便辛苦怜儿跑一趟，将崔和德请来一问。”
我匆匆行了一礼便向外跑去，深秋已至，宫中又不能快跑，我只好裹紧了披风快些，再快些。一个拐弯，我就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差一点坐在了地上，吓得我一个哆嗦，忙忙低头道歉。却再一次被叫住。
“站住！是你？怎么急急忙忙的？”
琅琊王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就好像昨天和皇后娘娘嬉皮笑脸的不是他髙俨一般。
“走得这么匆忙，是不是要做什么亏心事了？”
我一心只想去找崔和德，几乎被他的语气急疯。“王爷！奴婢受皇后娘娘的意思去找崔和德问一些事情，同您没什么关系，希望您不要再和奴婢开玩笑，让奴婢赶快离开，以免误了娘娘的事。”“注意你的语气！”原本走在王爷后面的风露突然又冒了出来，表情比王爷还冷。
“风露！回去。”琅琊王微微摆了摆手，一挑眉令风露退了回去，却又向我道：“皇嫂的事情吗？发生什么事了?”
琅琊王依旧没有放我走的意思，一展扇子问道。
“毛良媛病倒了，我们娘娘想问问崔和德……总之，奴婢真的很着急，还请王爷您行个方便！”我也几乎带上了哭腔，天气那么冷，我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沾上了水雾，在我嘴边一个个的冒出，然后化得无影无踪，好像永远也不会被人听见。
“毛良媛？”
琅琊王重复了一遍，然后开口道：“那个住在温德殿的女人？”
“是。”
“良媛跟你们娘娘说什么了？”琅琊王整了整衣襟，几乎是笑着看我；我被他看得后背发毛，又是打了一个哆嗦道：“毛良媛没有说什么，良媛病了，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
“晕过去了？这倒有意思了。”琅琊王又是一笑，靠近我道，“过来，本王给你看个东西。”
我虽心中焦灼，却并不敢违背了琅琊王的意思，只得随他的意思穿过了一个游廊，来到假山后面。琅琊王用扇子轻轻敲着自己的手，“本王记得，你和高张的关系很好啊？”
我的心猛地一个抽搐，像是被谁拉紧了弦又突然松手一样火辣辣的疼，“王爷，已经没有高张了，只有良媛。”
“哦，有什么区别。”他一面说，一面从他怀里摸了一摸，随即抽出一张像是信的东西，塞进我的手里，“看看？”
我微微一愣，虽然以前是不识字的，但这几年皇后闲时便会教我们，于是也便也识的几个。勉强看了一看，我现在又是没有那个耐心，往他手中又送了回去，“对不起，王爷，奴婢识字不多；还请您快让奴婢去宣平殿罢！”
“既是如此，那本王告诉你上面是什么。”他伏下一点点身，在我耳旁轻轻地说，“昨晚上本王去温德殿了。”
“你！”
我猛然间想起昨晚我和娘娘还在路上与他相遇，暗恨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一出。“你！你干什么！”
“本王只是去拿个东西。”
琅琊王一耸肩，“你不看，那本王就告诉你，这个呀，是和陈国私通的信件。”
我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王爷，你在说什么呢？”
“这个，是毛思平和陈国私通的信。”
琅琊王似乎非常高兴的看着我，我硬生生向他挤出一个笑容，“王爷，哈，王爷怎么还闲的和奴婢开起玩笑了，”我咽下一口唾液，“好了王爷，奴婢，奴婢真的要走了。”
“怎么还不信呢，”琅琊王又一次将信往我怀里一塞，“别的不认识，这‘毛’和‘陈’总认识罢？”我颤抖着手将信再一次打开，勉强稳了稳心神，往那信上看去。
“陈：计划变，入宫。现安。毛和”
我呼出一口气，捋了捋思路道：“王爷是为什么要告诉奴婢呢？告诉奴婢又对王爷您又有什么好处呢？奴婢的主子是皇后娘娘，并没有相信您的话的义务。”
“你说的很对。”琅琊王微微一笑，“但你刚刚说你要去找崔和德。你还记得，”他将扇子又是一扇，“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要去找她吗？”
“王爷，您同良媛与和德有什么事，奴婢并不想过问；王爷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又有什么事呢？”“有什么事？”琅琊王笑道，“本王记得虽然宣平殿没有主宫位，但是那里的皇嫂们都喜欢到和德那里小聚，不如你等一等，你等他们宣平殿人都去和德那谈天，再去找和德，你觉得怎么样？”
“听王爷的话，对奴婢有什么好处？”琅琊王直起身，略带惊讶地望着我，“好处？本王不把这信交给皇上。这么大的事情，可以说是救了良媛一命了，这好处还不够大吗？”“那……”
“记住了，”琅琊王又抢在了我开口之前，“主子们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等等。”琅琊王转过身好奇地望着我，我鼓起勇气，开口问道：“不会伤害我们娘娘，是吗？”我听见琅琊王在鼻子里微微哼了一声，又转头继续向前走。
“走了！本王还要叫上本王的小狐狸来看戏。”
我心里乱糟糟的。是的，这件事疑点太多，不由得我不胡思乱想。比如琅琊王是怎么知道会有这封信的、他又是为什么叫我去等宣平殿的人齐在去找她们、又是怎么知道宣平殿小聚的，还有什么是“小狐狸”……我一面走，一面想；终于在宣平殿门前停了下来。
“给和德请安，奴婢见过修闲、秀仪诸位娘娘。”我来到宣平殿的时候，里面已经是有和德同几位御女，正温声聊着什么。宣平殿可以算得上是这宫中几个相处融洽的宫殿之一；此时，和德正让几个御女尝那放在桌上的几块糕点。“齐修闲，这个昨儿你吃的也忒少了吧，怎么，莫不是嫌我家的方子做出的糕点不好吃？呀，是怜儿姑娘，过来尝尝吗？对了，不是娘娘说了今天不用去请安的吗？怎么了？”我摇头表示并不想吃，“和德，我们娘娘请您去温德殿一下，请您跟我来。”
“去温德殿？”和德微微愣住，“温德殿怎么啦？”她见我不答话，也没有再问下去，“走吧，对了，妹妹们请回吧，皇后娘娘找我，今天怕是不能再谈天了。”
“姐姐，”一旁的李昭慎在崔和德此话一出后首个起身，关切道：“姐姐，左不过我没得什么事，不如我也和娘娘一同去罢，走走也散散心。”“我也一起吧，”齐修闲也站了起来，“天天在宣平殿怪无聊的，正巧，这又是有几日没见到皇后娘娘了，怪想她的。和你一起去还能给皇后娘娘请安。况且，我又是与和德姐姐向来在一处的。”“你就不用了罢，”和德看向昭慎，嘴角翘起一个弧度，“昨夜侍奉皇上，定然是累了。怎好叫你今天又陪我走这一趟，倒是修闲，向来是和我一同的。”
我一听这话，又是一愣，昨夜竟然是李昭慎侍奉的皇上吗？那倒还真的有必要走一趟了。如是想着，我刚要开口，便听见李昭慎道：“哪就有那么娇贵的了，没事的，和德姐姐莫不是瞧不起昭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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