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劳其筋骨
一大清早，周旭梳洗打扮整洁来到雅苑万豪酒店的客房部报到，客房部的总监Shirley刘一看消失了快一个月的周公子，突然来本部门报到，惊得在办公桌后面半天没有反应。想着周公子那天在周例会上被周鹏如此严历的批评，丢了颜面，估计再也不会回来，可没想到今天竟然跑来问自己应该到哪里去报到上班，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打发眼前这个烫手的山芋呢？Shirley刘坐在椅子上开始开动脑筋，怎样能有一个万全之策不得罪浩元实业现在的和未来的两位掌权人呢？虽然周鹏，周旭是爷孙俩没错，一家人，可是现在明摆着老爷子想给这个宝贝孙子一点历练，如果给一份辛苦的工作，那无疑会得罪小的，如果给一份轻松的工作，那老的又不干，这可怎么办？
想了半天，脑海里冒出PA主管老董这么个人来，他是本部门最不讨喜的一个人，因为脑袋一根筋，对人对事过于严厉，没人想在他手下干活，几个员工因为受不了他的脾气，一起交辞职报告到人事部，不如把眼前这位公子哥送到老董那里去锻炼锻炼，这位小爷肯定受不了，等他受不了那份辛劳，不来的时候那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Shirley刘，三言两语把周旭打发到PA办公室去报到，临走前还嘱咐他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来向自己反映，如果受不了这份辛苦，自己可以帮他申请到别的部门去工作。周旭笑了笑，看了眼前这位四十岁还没结婚的老处女一眼，心想，真是一只老狐狸，以前见到我的时候，满脸堆笑，句句阿谀奉承，现在竟然让自己去做一个PA服务员，那可是大叔阿姨干的活，周旭都怀疑这个客房总监不会是和张进是一伙的吧。
PA办公室在酒店地下一层清洁库房里一个极不起眼的地方，这一片区域因为靠近垃圾房，排风的速度永远赶不上垃圾堆放的速度，所以这周围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酸臭腐烂味。周旭什么时候来过这种阴暗，逼仄，腐臭的地方，老早就捂住口鼻，一步一探地往前走。好在李璇像个幽灵一般一直跟后面，因为她在酒店里上过两年夜班，非常熟悉地下各个办公室区域，在李璇面无表情的指引下，穿过两个过道，来到了清洁库房旁，这是一个很大的仓库，里面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清洁剂，清洁用品，吸尘器，洗地机，打蜡机，抛光机，还有很多叫不出名的机器。
就在周旭看着满屋子的机器发愣时，不知从哪里蹦出个穿着PA制服的小个子老头，非常不客气的呵斥道，
“你什么人？这里是库房，闲杂人等禁止入内，没看见标识吗?”
“我叫周旭，是新来报道的员工，刘总要我来找一位姓董的主管。”
这个小老头满脸疑惑地上下打量周旭老半天，
“我就是老董，你以前做过这一行吗？”
周旭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身高矮过自己一个脑袋的小老头，只见这人满脸的褶子就像经历了一场大旱的黄土地，花白的头发没剩多少贴在半秃的脑袋上，瘦得空荡荡的制服仿佛直接套在一个骷髅骨架上，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人怎么会是PA主管，好了，人不可貌相，看他接下来如何处理本小爷！
“没有！”
“会刮玻璃吗？”
“不会！”
“会洗地毯吗？”
“不会！”
“总该会使用吸尘器吧！”
“不会！”
只见老董暗黑色的脸庞愈加暗沉，忍着快要爆粗口的冲动，一字一顿地说道，
“小周，你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到底会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你可以教我呀，我又不是笨蛋蠢货，肯定一学就会。”
“好，好，好，今天大礼堂没有预定，需要吸尘洗地毯，你今天唯一的工作就是给三楼的大礼堂里里外外吸个尘吧！”
老董给了周旭一套工作服让他换上，然后指挥周旭拖着一台吸尘器，随他一起来到三楼宴会厅处最大的一个厅，芙蓉厅的门口。这个号称大礼堂的芙蓉厅，面积足有1000多平方米，仿佛一大型足球场，公司宴会，颁奖典礼，酒会，婚宴，百桌以上的宴会都在这里举行。
周旭推开厚实高大的木门以后被眼前大礼堂的面积给吓得目瞪口呆，整个宴会厅的桌椅全部都已经堆放在一角，完整一副万紫千红斗芳菲的百花图地毯展现在眼前，宴会厅的穹顶是那么高，尽头是那么远，这么大面积的地毯自己一个人完成吸尘任务，Areyoukidding?开什么玩笑？周旭在心里说道。
老董手把手地教周旭如何使用这台吸尘器，如果吸尘器的电线不够长，可以在哪里找到接线板，在哪个地方有隐藏在地板下的电源插座，交代清楚以后拍了拍周旭的肩膀说声加油转身离去。
加油，加什么油，就算打鸡血，8个小时以内也做不完。周旭气得把吸尘器的吸头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下不想动了。
一直躲在周旭视线外的李璇见周旭垂头丧气的表情摇了摇头，弯腰捡起吸头，拖着吸尘器来到宴会厅入口的墙角处，插好电源，打开机器，一点，一点的吸起尘来。周旭坐在地上看着李璇，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脸，极其认真，一丝不苟地一米一米地向前行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女孩真犟！
周旭不好意思一直坐着，起身来到李璇身边抓住吸尘器将吸头换到自己手中，
“这不明摆着姓刘的那个家伙在整我，这么大的一个面积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做的完？想让我知难而退，看我笑话呗！”
李璇今天忘记带笔记本了，随身只带了一本书，于是掏出一支笔在书的最后一页空白处写道，
你还没有做，怎么就觉得做不完？
“你不会看吗？这有多大的面积，1000多平，累死我也做不完呀！”
很多困难不是你遇到的，而是你想象出来的！
“好吧，我先做做看，今天这笔账我先记着的！”
不知为什么，每当周旭想甩手不干的时候，李璇总会闪着她那双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她的眼睛仿佛有股魔力一般让周旭不敢直视，忤逆，既然已经开始做了，周旭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时间一分一秒渐渐流逝，周旭一个人孤独的身影在大礼堂里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犹如一只辛勤织网的蜘蛛，一圈一圈的往织网中心游走去。
中午午饭时间到了，老董借给周旭送员工餐的机会检查这位公子哥是否还在岗位上，见他拖着吸尘器一点，一点的向前移动，感到有点惊讶，这么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在这么庞大的工作量前竟然没有撂摊子走人，真是出人意料，看这家伙能坚持几天！
老董带来一份员工餐，外加一瓶冰红茶，跟周旭打声招呼以后转身离去。早已饥肠辘辘的周旭一屁股坐在地上端起盒饭准备吃，转身看了看坐在回廊里看书的李璇，估计她也饿了，于是拿起盒饭走到李璇的旁边把饭递给她，
“李小姐，你饿了吧，你先吃这份盒饭吧！”
李璇转头看了看周旭，知道周旭也早已饿了，但他还是把饭先给自己，不知为什么内心感到一暖，尽管内心有点小感动，但脸上还是冷若冰霜地看着周旭摇摇头。见李璇不吃，周旭端着盒饭来到一边席地而坐，大口，大口地吃起那不甚可口的米饭来。就在周旭一手拿着盒饭，一手抓着一只咸鸭腿津津有味地大快朵颐时，回廊一侧的大木门被人推开了，只见一位身穿黑色紧身西装套裙，身材婀娜妖娆的销售部小姐带着一位大腹便便的VIP客人参观大礼堂，此人似乎想预定大礼堂来举办公司周年庆，销售部小姐逐一给他介绍此处名为芙蓉的宴会厅里所具有的各项功能设施。
销售小姐嘤嘤细语，侃侃而谈，VIP客人频频点头，看来客人似乎非常满意眼前这间富丽堂皇，装潢考究的宴会厅。就在销售小姐的目光随着客人的目光得意洋洋地环视宴会厅一周时，突然看见宴会厅西角处门外的回廊里坐着一个穿着PA制服的年轻男子，这人的身影怎么这么眼熟，那帅气的长相和财务部的周公子一模一样，看来酒店里谣传周公子和张总的权利斗争，以周公子完败收场这个谣言一点不假，销售小姐装作没认出的样子和客人转了一圈，匆匆地离开大礼堂。
周旭吃过午饭后休息了十分钟，继续开始工作，刚才看见销售部小姐的那一瞬间，周旭感到无地自容，这位小姐的英文名好像叫Wendy，上次销售部经理Steve过生日时请自己一起去凌霄阁吃饭的时候，当时就有这位叫Wendy的妞在座，记得当时她还向自己要了好几回微信号，自己没理她，没想到今天在这样一个状态下见到她，真是颜面尽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
不知最后结束工作时是到了晚上几点，周旭拖着疲惫的身体和李璇一起回到了新民大厦404室，不等李璇下好面条，周旭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起来，等一觉醒来看见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此时肚子早已饿得咕咕直叫。想想自己一个月前在这个时间点还是在夜店，酒吧里被大把的朋友众星捧月一般喝着香槟，吃着牛排，唱着嗨歌，跳着劲舞，好不快乐！对比一下这几天周围朋友的态度，再想到今天中午遇见Wendy的窘境，果然，大家以前追捧的只是周鹏的孙子，而不是周旭，现在的周旭是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普通人。
周旭很不是滋味的吃完了李璇留在餐桌上的一碗番茄鸡蛋面，没想到是这位不知是人是鬼的美人在自己最没落的时候收留了自己，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周旭没有像以前那般害怕李璇。来到阳台上周旭深深地吸了一支烟，得到充分休息的大脑现在异常清醒，既然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索性就在阳台上慢慢梳理近一个月来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