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千年传承

  南宫泉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剑刃。

  这要是真正的战斗中,自己已经身首异处了。

  就算是斗法切磋中,自己也是落败无疑了。

  灵云居士并没有使用超过筑基中期的手段,没有任何的法术和剑气,也没有激烈的灵力释放,这一切甚至只能叫做‘武术’的层面——可就是这么低端的武术层面,就让身为阴神期修士的自己束手无策。

  撤下长剑,灵云居士说道:“斗法一途手段万千,结果只有两种,胜与败。无需拘泥于哪一种手段,达到想要的结果就好。你用剑攻,我来示范如何应对。”

  将手中的长剑递给南宫泉,灵云居士也学着南宫泉的做法,右手握持着法剑,左手捏着《画地为牢符》、《千钧符》、《定身符》三张灵符在手。

  南宫泉接过双手剑,直接用达摩剑法大开大合的朝着灵云居士攻去。

  灵云居士手持法剑,以巧劲将南宫泉双手剑的力道引偏。趁着南宫泉剑势偏转门户洞开的时候,三张灵符自然的飞了出去,正中南宫泉的腿部。

  灵云居士照着南宫泉刚才的做派,也是急退出两丈的距离。同时伸手往前面的地面一挥,不动声色的丢了一张定身符、一张匿形符出去,然后再开始念咒施展金火天丁符。匿形符算不得什么高阶灵符,不过用来隐藏定身符的微弱灵力波动还是绰绰有余。

  南宫泉当然也是学着师父的手段,举起双手剑往演武场一劈,借着地面的反作用力弹起身子,未等灵云居士的金火天丁召唤完成就来到了身前。正准备举起双手剑直抵咽喉呢,却发现自己踩中了一张《定身符》,瞬间整个身子就陷入了僵直的状态。

  灵云居士此时也将六名金火天丁召唤完毕,只见六支利箭‘嗖嗖嗖’的破空之声,带着巨大的劲道直逼南宫泉的上中下三路。还有三支箭矢封住了前后闪避的道路,可以说是完全将南宫泉逼入了死地。

  南宫泉作为符箓派修士,对定身符这种灵符太熟悉了,要想解开束缚至少也要数秒钟功夫,可这数秒钟都足够自己死上十几回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支利箭袭来,要是换做生死对战,自己又成了箭下亡魂。即便凭着护身玉符挡下了三支利箭,自己身上还有画地为牢、千钧、定身三个负面状态,毫无反击之力……

  眼看三支利箭就要命中爱徒,灵云居士手指轻点,利箭就化作了三片嫩绿树叶,贴到了南宫泉印堂、心房、丹田三处要害之上。

  “实实虚虚,虚虚实实。咱们符箓派斗法五字真言,拖、缠、诡、遁、袭,可是历代前辈们的心血结晶。等你勤学苦练融会贯通之日,败他区区一介申宝又有何难。”

  真正的修士斗法,那可是花样百出斗智斗勇的过程。跟那种大大咧咧的站着比拼灵力数值完全两码事,那种场面只会出现在小说和电视剧里面。尤其像灵云居士这种斗法经验丰富的符箓派修士,斗法起来灵活百变诡计多端,就是东瀛的忍者看到了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大佬’!

  景虚上人凌空踏出一步,出现在演武场中,轻抚着南宫泉的肩膀:“泉儿,胜不骄败不馁,这才是吾辈修行中人的气度。当年我和你师父、师叔被乡亲们关过猪圈、睡过牛棚,最惨的时候一个馊窝头还要四个人分着吃。一个个修为傍身饿到眼睛里冒绿光,半夜靠着喝凉水解馋。跟我们经历过的事情比起来,败一次算的了什么。”

  景虚上人挽起紫云金丝的掌门人道袍,露出手臂上月牙形的伤疤:“这伤疤还是小桥村王大爷打的,一皮带抽下来我都不敢躲,只能拿胳膊挡上一挡。”

  南宫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秘闻,他眼中的景虚上人那可是几近地仙的高修,千年赫赫威名上清派的掌门人。那些修行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谁见着自家掌门人不是毕恭毕敬!

  “可王大爷就是一介凡夫俗子啊,还是您给他挑的屋宅,水绕明堂……”

  南宫泉不敢想象,就王大爷那种凡夫俗子,居然敢拿皮带抽自家掌门人!哪怕抛开修士法术不说,随便拿指头一戳,截断了王大爷的督脉运转,就能让他一辈子瘫在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啊,就因为他抽了我几皮带,免去了祖师神位被砸,我是打心眼里感激他。”

  “都坐下吧,你们师父平时不告诉这些,是免得堕了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威风。掌门人嘛,就应该威风八面叱咤风云,好似我们不喝水不撒尿,连人间烟火也不食一般。其实没那个必要,等我们这辈人阳寿耗尽了,挣不开这俗世枷锁的话,还不是只剩下尸解一途。”

  景虚上人拍了拍演武场地面的灰尘,就那么蹲下身子坦然的坐到地上。若是换掉那身紫金色的掌门人道袍,就跟平常的庄稼汉子一般随意,完全不像是千年大派掌门人该有的举动。

  “你们以后会成为上清派的顶梁柱,掌门、副掌门、护法、执事,都会落到你们身上。也会成为道修圈子里响当当的人物,后辈们会听着你们的故事一步步长大,直到他们也成为故事里的人物。”

  南宫泉等核心弟子也坐在地面上,仿佛一群听着长辈唠嗑的孩子。就像景虚上人说的那样,他们是上清派的未来,老一辈人终会随着岁月离开,后辈们也会成为新的传说——这个过程就叫做传承,上清派一千多年都是如此走下来。景虚上人、灵云居士也是从听故事的人,慢慢的变成了故事里的人。

  灵云居士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师父,眼角泛起了泪光:师父也曾像现在这样,在演武场跟自己讲述上清派历代祖师们降妖除魔、扶危济困的故事;

  拿着线装书教导自己背诵《度人经》、《道德经》,还有那永远抄写不完的各类道藏典籍;

  在书房抄书到半夜,去趟茅房再回来,书桌上总会多上两颗水煮鸡蛋,还带着暖暖的温度;

  有时候因为贪玩跑去爬树摸鱼,师父会怒其不争的拿戒尺打自己手板。看着满是老茧的双手,似乎还能回忆起当年打手板的痛楚;

  手把手的握持着毛笔,指点自己符胆、符脚的画法。还能想起自己第一次画出定身符的时候,高高兴兴的跑去拿给师父看,得到他的夸奖;

  跟自己说着做人的道理,不贪小便宜、不伤害小动物、对人要有礼貌、不能糟蹋粮食、不要欺负师弟、女人都是大老虎、吃饭前要洗手……

  修行界的师徒关系,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师父阳寿耗尽坐化那天,看着他闭上双眼,灵云居士急火攻心当场喷出一口心血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守着师父的灵柩不吃不喝几近痴狂,最后还是景虚上人一掌拍在灵云居士后脑勺,绑在床上半个多月才算是缓过了劲头。

  “你们师父不教这些斗法的诡异伎俩,就是怕你们一门心思放到斗法立威上面,却舍本逐末耽误了修行。吾辈修行中人斗法是为了更好的精进修行,精进修行却不是为了更好的斗法。修行一途有如逆水行舟,吾辈匆匆百年都在窥视那一缕仙缘,若只是把心思放在了争强好胜上面,闭塞了耳目心境何谈仙缘。”

  “争强终遇更强者,好胜还有好胜人。”

  景虚上人、灵云居士也是从年少轻狂的日子一步步的走过来。也曾经迷恋过各种斗法秘技,想要在诸位同道面前技压群雄扬名立万。幻想着上清派在自己的手上更加的发扬光大,就像是五代十国里的陶祖师,做个逍遥世外牵动红尘的山中宰相……(陶弘景,上清派祖师)

  不过这些念头很快就被时代的浪潮淹没,在那个将唯心文化视作牛鬼蛇神的年代,为了保住上清派千年的传承不被断了根。他们任打不还手、任骂不还口、天不亮去田里上工、天一黑回屋里背《唯物论》、隔三差五被拉上台作检讨、完事还要写上几篇声泪俱下的悔过书——这真不是抹黑上清派,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新明国的传统文化都是差不多待遇。好多身怀本领的修士,忍受不了这种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纷纷逃遁去了海外。

  不过万事万物都是福祸相依、利弊共存。在那个年代还能坚守道心熬下来的修士,心境上自然获得了极大的提升。唯心的东西本来就是如此简单,信的越深威力越大。在全国老百姓人人喊打的浪潮下还能坚持下来,那需要磐石一般的信念才行。

  这种掏心窝子的话,也就是南宫泉这类上清派最核心的弟子才能听到。

  在其他弟子眼中,灵云居士、景虚上人还是那个威风八面叱咤风云的上清派护法、掌门人,还是那个受尽同道敬仰的前辈高人。因为景虚上人要让南宫泉这些上清派的未来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免得以后脑门一热就干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过错。

  正当几人聊的感慨时候,演武场外传来了脚步声,寻声望去来者是一名小道童。

  “掌门师尊,这是应天府宗务司赵副使派人送来的请柬。”(明制应天府,属江苏省)

  “写的什么?”

  “赵副使父亲七十大寿,后天在宏泰酒店设宴。”

  “让你三师兄去他大姑开的古玩店,淘换个二十万左右的东西回来。带现金去买,低调点。”

  “是。”

  看着小道童走远,景虚上人轻声嘀咕一句:“俗世,世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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