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掌门对话（三）
“作为什么的不敢奢求，只要把我那便宜师父的恩情还了就行。说出来不怕丢人，我其实是失恋了去爬山散心来着。哪知道莫名其妙就转到山洞里，得到了传承稀里糊涂的就跨入了修行界。之前的我活的跟猪狗一般，说出来都唏嘘啊……”
这是申宝的真心话，他去那座连名字都不知道叫啥的荒山野营，完全是受不了失恋的刺激，和其他同学的异样眼光。谁知道碰上如此个机缘，得到了赵松的《嬉笑集》传承。进入修行界圈子也半年多了，申宝早就不是当年那什么都不懂的小菜鸟。
《嬉笑集》这本心法说简单吧，确实是十分的简单。因为它是凭借情绪转化灵力，完全不需要看什么入门资质和灵脉福地。碰到事情还有的转化，要是安安静静的当个美男子，就只能困死在筑基中期了。
如果说复杂吧，那也确实是复杂得没话说。因为申宝根本没有可以参照的对象，好坏对错都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众所周知，情绪这个东西不全是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事情。碰到大悲大痛惨绝人寰的事情，搞不好就给走火入魔了！尤其是《嬉笑集》的原作者，他的便宜师父哭笑童子赵松，自身都是因为走火入魔而死。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申宝宁可重新换一本全真龙门的修炼心法。全真龙门心法虽然对天资悟性、修炼环境的要求很高，至少也是经过历代先辈的不断改良。一日千里不可能，断断也不至于走火入魔丢了小命啊——如今的天地灵力，虽说比起一两千年以前是低到不成样子。总还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的说法吧！
有这些洞天福地的存在，怎么着也比自己小心翼翼摸着石头过河强。可惜他如今连重新选择的机会都没有，赵松就是散尽了阴神后期修为，从头再来的时候走火入魔给死翘翘了。
修行一途最忌讳的就是更换心法，若是和原心法类似的还好说，花点时间调整调整，加上名师指点也没什么问题。若是换成截然不同的体系，《嬉笑集》的特殊性和修行界的其它心法格格不入，硬换心法完全就是自掘坟墓！
再说配套的符咒、幻术、身法、法宝、丹药、阵法啥都没有，连最起码的拳脚攻击路数都没留下只言片语。以至于申宝这个修士，连场像模像样的斗法都做不到。要不是结识了花媚娘和吾延苦，自己真是修行界的垫底存在。
话又说回来，即便是《嬉笑集》如此多的缺陷。甚至还有催生出心魔，丢掉小命的风险。申宝也还是非常的感激它，正是因为《嬉笑集》才让自己从一个毫无特色的游戏宅，变成了普通人眼里的天之骄子。
论金钱，以前的自己别说是一个亿了，就是一万块都没摸过。也不对，交学费的时候还是见识过的……
论地位，以前的自己别说是李石明这种地产大鳄了。就是金鑫这样的教务处主任，芝麻绿豆大点的权利，都是他要仰望的存在。现在呢，李石明在他面前，也要小心翼翼的交好着……
论妹子，以前的自己被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后期凌思思对自己的疏远还历历在目。那一天，王明牵着凌思思的手走上楼梯的一幕，还不时闪现在梦中，让他从噩梦里惊醒过来。看着从剑指里射出去的商阳剑气，提醒他这一切不是梦，才能安心的再度睡着……
而这一切，都是哭笑童子赵松这位便宜师父赐予他的。
生他者，父母。
再生他者，赵松。
申宝能做的回报，就是把赵松创立的望山派重建起来。让赵松能够得到修行界的认可，让这个玩闹性质的望山派能真真正正的出现在修行界——赵松创立望山派的时候，也就是自己盖了个大木屋，刻了个木牌匾挂上去完事儿。从正规的门派创立流程来说，这完全就是一出闹剧。也没人去道贺，去见证望山派的成立，谁让赵松有人格分裂症呢。
信君子抬手拍着申宝的肩膀，安慰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是你与他的因缘。望山派在你手中，定能发扬光大。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是师父身边的乖孩子，每天尽是老老实实的打坐念经。能跟着师父出门走动走动，都会高兴到整宿整宿睡不着。”
这确实是实情，信君子像申宝这般年纪的时候，正好是新明国强行推广科技兴邦国策，传统文化大扫除的后期。对于唯心层面的打击，虽说没有早期那么肆无忌惮了，整个修行界也还是噤若寒蝉。就算是真要出门走动走动，也要化个便装才敢行走，搞得跟谍战片差不多。
也正是由于那一场轰轰烈烈旷日持久的传统文化大扫除，给整个修行界来了一次彻彻底底的去芜存菁。在那样全民反对唯心文化的氛围下，还能坚持下来的修行中人，那颗向道之心该是何等的坚毅不可动摇！传统文化大扫除不仅仅是老百姓去打砸烧，只要修行中人敢反抗，就会被新明国军队花式吊打。
听到‘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句话，让申宝突然有种感悟，对眼前的信君子问道：“大师兄，你说我们修行中人，到底是在逆天而行还是顺天而行？都说修行一途，是逆天改命之举。可是面对着人间不平的时候，大多数修行中人又能视而不见，安分守己的做个乖宝宝……”
就算申宝不问这个问题，信君子等会也要说到这方面，毕竟顺天道、顺人道（朝廷）是关乎门派长治久安的重要话题。和朝廷打交道的忌讳，怎么避免引起朝廷的猜忌，也是一介掌门人必须明白的知识。
“修行，是为己求利。或长生、或无边法力、或金屋可住、或骏马得骑、或美人在怀、或千古留名。有万千的出发点，可终点只有一个，飞升上界离开这污浊尘世。可是一日未得飞升，总要面对世俗力量的束缚。若是无牵无挂的散修倒也还好，天下之大何处恶事不可管，何处不平皆可铲。贪官恶吏、王公贵族，看不顺眼随手超度他一番。大不了远遁海外，再觅仙缘罢了。”
申宝也知道信君子说的是大实话，两人在这道藏阁里，为的就是说说掌门人之间的私房话。在这里还是云山雾绕的瞎话敷衍，那还不如去外面听其他来白云观参加吕祖诞辰同道胡咧咧呢，至少他们说的更动听一些。
“可是咱们都是有家有户的门派修士，你说遇到人间不平事上去就超度了对方性命，一次两次倒也好说，若是常常如此朝廷作何感想？”
“可是以咱们的手段，宰掉一两个凡夫俗子，也没那么容易查出来吧？”
信君子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解锁之后指着上面的坊市APP，说到：“这就是朝廷给咱们栓的狗链子，每个名门正派的修士都要安装一个。若是被侦测到个体能量达到筑基修士标准，又没有坊间APP定位的修士，则会被重点关注，发现问题即刻抓捕或者捕杀。”
申宝还真的见识过信君子口中的能量探测仪，在张角事件中郝仁率领的小队里，有个通讯兵就专门操作那玩意。发现能量密度高于设定值的个体单位就会报警，据说探测半径是一百米。既然有单兵携带的便携式能量探测仪，自然就会有大功率的固定式探测仪。探测半径肯定小不了，怎么说也得有一公里起步吧？
“像是顺天府、松江府这类重点地区，几乎是无死角的监控覆盖。就算是平时能够用特殊服饰、龟息功法掩盖探测，施法的时候总没法掩盖吧。即便是其它的二、三线城市监控没有那么完善，还有那么多跟着朝廷混饭吃的修行门派呢。以他们的手段，要想追查出犯事的修士是谁，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信君子感叹道：“你是年轻人，应该知道现在的科技已经发达到什么地步了吧。早就不是信息落后的古代，脑门一热碰上事情就能管上一管。行侠仗义的成本太高，也就没人敢去冒头平那人间不平事，世上该死人了。”
有人就会说了，这不是瞎扯淡么？行侠仗义是咱们国家几千年的优良传统，怎么到你这儿就说变就变了？
其实这真的是个误解，历朝历代朝廷最讨厌的就是‘侠以武犯禁’。大多数情况下，敢私自行侠仗义，被抓着就是砍脑袋。如果不明白怎么个讨厌法，请参考《七剑下天山》里的《禁武令》——历史上的‘侠文化’，绝大多数时期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那个侠客，而非夹道欢迎的那个大侠。
就算行侠仗义的哥们不考虑得失，他师兄弟呢？徒弟呢？师父呢？三大姑八大姨呢？道侣呢？亲朋好友呢？统统都能陪着他，跟朝廷硬碰硬豁出去身家性命不顾了？
行侠仗义这档子事儿，在老百姓听来是欢呼雀跃、大呼过瘾，恨不得多杀它几个才痛快。
可是放到朝廷眼中就是犯了最大的忌讳：朝廷自有朝廷的游戏规则，谁该死，谁不该死，都轮不到修行中人来品头论足。
哦，今天王知县找了几个学生妹妹，指点指点她们课余生活，哪个修行中人看不顺眼就超度了他。
那明天赵知府找女下属谈工作体会的时候，会不会也被路过的修行之人顺手超度了去？
再后天杀开心了，跑到顺天府紫禁城跟皇帝陛下，或者六部尚书家里切磋一下剑法？
大家都行侠仗义上瘾了，那还了得？这官还怎么当下去？立马全力绞杀对方满门，还要把尸体悬吊在门派大殿之上。让其他修行中人都好好的看一看、瞧一瞧、学习学习，胡乱行侠仗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