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初遇(2)

  “易辞。”她跟着说了一遍,又问他,“是哪两个字?”

  易辞听了笑意渐深,走近她,把弓箭放入她的右手里。

  握起她的左手,用手指写下他的名字。

  “谢谢你救了我。”卿言抽回手,背在身后,双手紧握,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还能走路吗?”易辞笑了笑,将手垂回身侧,眼睛扫了一眼卿言的脚腕。

  “……可以。”卿言试着动了一下,虽然有点疼,不过不影响走路。

  “小姑娘一个人在北冥境要小心些。”易辞眉眼温和,像一个慈祥的长辈那样。

  可他看起来没有比她大多少。

  这么久了,她竟然还记得他的样子,分毫不差。

  他的样子与几年前相比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般眉目俊朗,风姿卓绝,

  那般……孤独和压抑。

  不,不太一样,似乎多了些温和与宽容。

  “你这次来北冥境是有什么事吗?”卿言看着他。

  少女的眸光明亮似有万千星辰,脸颊微红,微微仰着头,脖颈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望着面前的人。

  “这次?”易辞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

  他,不记得她了吗?

  心里泛起一阵不知名的情绪,她想,那叫失落。

  “我来这北冥境是为了寻找岩高兰,姑娘可知道哪里有这种植物?”

  易辞没有等她回答,浅笑着回她。

  岩高兰?来北冥境找岩高兰?

  这不是什么稀罕的草木,也没有什么神奇的功效,为何非得到这凶险万分的北冥境寻找它?

  毕竟年纪小,没有什么红尘经验,卿言就那样不加掩饰的有些惊讶的看着易辞,将心中所想一点点都透露给对方。

  “有问题吗?”易辞还是那般慵懒的模样,好整以暇道。

  “没,没有。”卿言回过神,感觉脸上一片烧红。

  她方才是在一直盯着他吗?

  “我知道哪里有岩高兰,我带你去。”

  “如此,便有劳姑娘了。”易辞浅笑。

  “无需客气,走吧。”卿言也笑了笑,抬脚就要走,突然从脚腕处传来一阵刺痛。

  奇怪,方才还没有这么痛的,怎么突然就这样疼?

  “姑娘若不嫌弃,在下可以背着姑娘。”

  易辞看了看她的脚腕,转身背对她,身体微微蹲下来。

  卿言愣了愣,望着他的后背好一会儿才拒绝道:“不,不用了,不影响走的。”

  她一直待在北冥境,从未出去过,也不受世间许多道德律条的约束。

  易辞谦谦君子,自然没有冒犯她的意思,不过她还是懂得何为男女授受不亲的。

  而且……她看那些话本里只有陷入风月中的才子佳人间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和易辞不过是,嗯,便当做是第一次见面吧,这般亲密是不是于理不合?

  “姑娘放心,在下练过几年功夫,不会摔了姑娘的。”易辞道。

  卿言望了望他的肩背,宽阔有力。

  背影,这是第二次她看到他的背影了。

  几年前她也曾站在他的身后偷偷的望着他的背影,寂寥,悲伤,孤独,仿佛苍茫的天地间只有他独自一人。

  孤寂像一根看不见的藤蔓,像毒蛇般缠着他,将他死死的困在里面,无法脱身,无法逃离。

  这次的背影不一样。

  他有了期待和希望,有了等待,他在等她,他不是孤身一人。

  心里忽然一动,她走向前,将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上,而后慢慢俯身上去。

  风雪已经小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她能听到一声一声的心跳像擂鼓般响在耳侧,声音大的像雨天惊雷。

  “坐稳了。”易辞将手放在她的腿上,缓缓站起身来,但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无奈的笑道:“你离我这般远,不累吗?”

  “嗯?”

  卿言的手虚放在他的肩头,身子也努力的不触碰到他,脖子很费劲的往后仰。

  闻言脸颊上更是烧红,她轻轻的深呼吸一下,将身子的重量尽数都给了身下宽阔的肩膀之上。

  但易辞还是没有动,他顿了片刻,语气带着些不易察觉的严肃:“你身上很烫,感染风寒了?”

  卿言愣了一下,轻声嗯了一声:“不碍事。”

  顿了片刻,又道:“多谢易公子挂怀。”

  两人静默了一阵儿,易辞浅笑道:“劳烦姑娘指个路?”

  “哦?哦!沿着河向西走就可以。”

  易辞背着她走在风雪里,在雪地上留下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

  “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两人走了一阵,易辞问道。

  “我来找姑姑。”卿言道,“你有看到一位身着蓝色衣裙的女子吗?”

  “除了姑娘,在下在北冥境未遇见其他人。”易辞道。

  “这里几乎没有人来的。”卿言道。

  姑姑比她更了解北冥境,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说不定早就回去了。

  不过两人在去找岩高兰的路上,卿言还是向四周看了看,万一姑姑这边呢。

  “据在下所知,北冥境远离红尘,凶险万分,看姑娘的样子,是住在这里?”

  很奇怪,易辞的表现看起来明明都不记得她了,但他问她的问题,还有他问她时的口气都像极了两位相熟的人。

  没有多余的客套和疏离,有礼节却无生疏。

  “嗯。我和姑姑住在这儿,很久了。”卿言道。

  若姑姑在这儿,一定会训斥她几句。

  面对一个初次相识的人,却没有丝毫的戒备。

  卿言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明明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准确的说是第一次认识,她对他一点都不陌生。

  就像之前在无字墓碑前那样,他给她的感觉很熟悉,很亲切。

  她常看见话本里说什么前世今生,说不定在某个绚丽多彩的时空里,他们也曾相识呢。

  “岩高兰没有什么功效的,你为何来北冥境找它?”

  也许是这样熟悉的感觉给了卿言自信和勇气,她下意识的问出方才开始就困扰她的问题。

  易辞脚步微顿,驻足在原地:“到了。”

  “嗯?”卿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两人走到了一片被染成了绿色的山坡前。

  一片岩高兰茁壮的生长着,向世间众生显示着自己坚强不屈的生命力。

  易辞将卿言放下来,两人静静的望着岩高兰,谁也没有先动,没有人急着去采摘。

  “北冥境灵力充沛,这里生长的岩高兰结成的浆果做成的果酱,或是将果子裹了糖浆晾干,吃起来都别有一番风味。”易辞道。

  说完,便动身向那片岩高兰走去。

  卿言在原地愣了一下,他不像贪嘴的人。

  既然是要做成果酱,那应该需要不少果子吧。他一个人得采摘多久,思及此她也准备过去帮他。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越不想在一个人面前丢人,你就越有可能在他面前丢人。

  卿言一个不小心被石子拌了一下,身子倒是稳住了,只是可惜了出来时随意挽在发丝上的簪子,摔在地上,被她慌忙中不小心踩了一脚,碎成了两半。

  易辞听见声响转身过来看她,见小姑娘一脸怔愣的望着地下碎成了两半的木簪。

  三千青丝垂散在身侧,在清风中微微浮动,肌肤胜雪,桃花眼中的双眸如雪般纯澈透亮,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他看了一会儿,手中灵光一闪出现一枝梨花木簪,向怔愣的少女走过去。

  卿言正沉浸在自我怀疑中。

  自己怎么这么笨?自己怎么这么丢人?

  这簪子是姑姑用小刀做了很久的,若是姑姑知道就这样断掉了,岂不是要好好训斥她一番?

  注意力是被一双手吸引回来的,那双手手指纤长,白皙如雪,却毫无阴柔之气,手掌宽大,指骨分明,她愣愣地看了一会儿。

  “不喜欢吗?”易辞清冽低沉的声音。

  卿言反应过来,看见他掌心中放着的梨花木簪,刚准备开口,就被人打断了。

  易辞走到了她的身后,将她的发丝握在手中,轻轻的帮她绾了上去。

  青丝渐绾玉搔头,簪就三千繁华梦。

  梨花一梦,木簪一枝,三千青丝从此只为你独绾。

  卿言想起在话本上看的话,待你初长成,我与车来盘你发,你带嫁妆迁我家。

  她脸上羞红一片,半晌,轻声道:“你不能……”

  易辞已经将她的头发绾好,满意的看着自己绾的发髻,听到卿言的话疑道:“不能什么?”

  卿言脸上更加红润,一双桃花眼中尽是无措与纠结,良久,小声道:“不能送我木簪,更不能……更不能为我绾发。”

  易辞愣了下,忽然问道:“你今年多大年岁?”

  卿言不解,但还是老实道:“再过几个月便十六了。”

  “嗯。”易辞走到她面前,“那现在还是十五了。”

  “姑姑说,年岁都是要长一岁说的,所以可以说是十六了。”

  不知为何,她不想让自己显的年纪太小。

  易辞听了,没忍住笑了起来:“十五岁生辰时你姑姑有为你行及笄礼吗?”

  “未曾。”卿言道,“姑姑向来不在乎这些的,不过她送了我一枝簪子,等日后……”

  等日后寻了良人,由他亲自为你佩戴。

  这话她是说不出口的。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易辞笑道。

  “我年长你几岁,便当为你行了及笄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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