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幻术

  一语未落,天上又掉下许多颗鲜血淋漓的心脏,血花四溢,天空下起了红色的血雨,“咚咚”直响。

  人群中惊恐尖叫之声不断,一些女子当场昏了过去,孩童哭声不绝于耳,场面极度混乱。

  那花妖仰天大笑起来,而后扬声道:“柳江杀人如麻,薄情寡性,今日当着桃花镇众人,我便处决了他,为桃花镇除害。”

  说完,右手黄光乍起,击向柳江,欲一掌打碎柳江的天灵盖。

  卿言握紧竹箫,准备相救,这事疑点颇多,不能就此杀了柳江,正准备出手之时,被易辞拦下。

  “是嫌自己命长?早上方才用过,你再用一次'烛风'身体会怎么样,你不知道吗?”

  “可……”

  话未说完,只见一道红影挡在柳江面前接了那一掌,花妖见有人替柳江挨掌,收了力道,不过也实打实打了上去。

  柳家娘子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满脸泪水向花妖求饶:“月神大人,我家夫君不是这样的人,还请月神大人明察,不要杀他,不要……”

  “月神饶命!小人就这一个女儿,请月神饶命啊!”李员外自船舱跑出,跪下护着柳家娘子。

  花妖闻言怒意更甚:“好啊,你杀了自己,我就饶了你女儿。”

  李员外闻言双目圆睁,惊愕的看着“月神”,迟迟未曾动手。

  “怎么,不敢吗?那就不要拦我。”

  又是一掌挥出,被一道金光弹开,随即有人飞落到台上,将李员外,柳家娘子和柳江护在身后。

  “此事尚有疑点,还请住手。”卿胥救下柳江后直面花妖,一改温柔之色,眼神坚定,衣衫飒飒。

  卿云与卿胥持剑并立,金色云纹衣袍随风飘起,剑光在月光下金光闪闪,摇曳生辉。

  “拈香焚寂,云凌展雾。清羽族?”花妖见到二人及手中之剑,微退半步,蹙眉。

  清羽族是如今世上三大古族之一,擅占卜之术,在三大古族之中武力最为低微,本不足为惧,但夜晚可借星辰之力短暂获取灵力,武力大增。

  几百年来三大古族为了维持人间秩序,常与妖魔鬼怪之流打斗纠缠,彼此之间是十分熟悉。

  花妖见二人模样,不觉有些忧惧。

  “既然知晓我们,便不要再为非作歹。”卿云怒目喝道。

  “你们是哪里来的,胆敢对月神如此不敬!月神大人,桃花镇对您忠贞不二,绝无二心,请您不要迁怒桃花镇,我们真的不认识这二人,月神大人饶命!”府衙大人跪在地上,惊慌求饶。

  月神是桃花镇最为推崇信仰的神明,自是不能允许他人侮辱毁谤,二则得罪了月神大人,桃花镇何人来佑?这人心思倒是转的快,卿言不觉多看了他两眼。

  “月神,呵,你们这些人真是愚昧至极,把妖怪当神明,人家都要杀你们了,还一无所知,分毫不觉,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卿云眉角微挑,一脸嘲讽,恨铁不成钢。

  “你这小儿竟敢口出狂言污蔑月神,还如此相护柳江,月神大人快杀了他,这人肯定和柳江是一伙的。”

  “是啊,月神大人散恩德,明正义,怎么会是妖?我看你们才像妖。”

  “月神大人,快杀了他。”

  月神在桃花镇的地位甚重,卿胥和卿云此举引起众怒不足为怪。况且台上那位“月娘”方才起舞之时已经施下了幻术,这些寻常百姓自是唯“月娘”是瞻。

  河岸周围剑拔弩张,百姓将矛头指向卿胥和卿云二人,在幻术诱惑之下,恨不得即刻杀了二人以证清白,以绝后患。

  怎么又把矛头对向卿胥和卿云了?

  卿言终是忍不住上台,拱手道:“各位,请冷静一下。月神施恩于世,自当崇敬信仰,我想这二位绝无侮辱之意。据我所知柳江出身名门,乐善好施,少年时便奔赴战场护卫国门,着实不像宵小之徒,再说血浓于水,柳府是柳江的至亲之人,他也没有杀害柳府众人的原因,还请给我些时间,细细问来,探清缘由。”

  “你们……是谁?”花妖颦眉颤道,手不动声色的握紧,幽光渐起,今日遇到两个清羽族的人已经够棘手了,又遇到这二人,这个白衣少女并无灵力,不足为惧,但她身后的白衣男子,她探不出他的灵力流动,却可以感受到强大的力量压迫,不觉腿软发抖,惶恐不安。

  “在下申言,这位是易辞。我们并无恶意,只是觉得这柳江杀人之事似有隐情,还请姑娘查明真相,别误了清白之人性命才好。”卿言道。

  花妖听了,又后退一步,面色惊恐:“易……难道是……”

  嗯?卿言未来得及反应过来,鼻间突然出现一阵浓郁的桂花香,云雾缭绕,脑袋一昏,面前忽然飞雪漫天,出现一间简陋清雅的房屋,姑姑坐在火炉前笑着向她招手,看见姑姑的笑容她的心里却烦躁不安升起嗜血的渴望,想要发泄内心的焦躁烦闷,想要将面前的人撕碎……理智告诉她不要往前走,身体却不自觉向姑姑走去,她使尽力气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步伐仍旧一步步像姑姑靠近,不要……不要啊……谁来帮帮她……

  桂花香雾淡去,一阵的梨花清香萦绕在鼻间,脑海逐渐清明,感官渐觉清晰。

  “唔……嗯……”

  这是……怎么回事?卿言只觉唇角传来一抹温热,心口一紧,双手不自觉抓紧面前这人的衣衫,大脑空白。

  “醒了?”慵懒低沉,带着磁性,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卿言呆呆的望着面前的人,眉眼淡漠,白衣纷飞,风姿卓绝,易辞方才……吻了她。

  “你……”

  “这个幻术有些特殊,给你传了点灵力。”顿了顿,又说道,“卿言,这只是为了唤醒你。”

  是么?一股恼意和酸涩自心口升起,卿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感谢他救了她还是骂他轻薄她?

  压下心绪,卿言问道:“为何方才没有中幻术,现在却……”

  “施术的不是同一个,花妖术力低微,幻术轻易就能化解,但这次……不一样。”易辞说这句话时眼神冷漠,里面又似有云海翻滚,惊涛骇浪。

  卿言心里隐约有些不安,想细细问来,却听到佴姬颜的声音。

  “公子,人救下了,但属下无能,没有找到……”

  易辞皱眉:“你退下吧。”

  佴姬颜闻声退下,走前看了卿言一眼。

  卿言这才注意到平台上,河岸上,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片,府衙大人和一些百姓被佴姬颜所救幸免于难,正在喘息平复。李员外和其余人躺在地上,鲜血直流,已经没了气息。

  心里一紧,卿言环顾四周,不见卿胥卿云和柳江夫妻二人的身影。

  “卿云和卿胥他们呢?这是怎么回事?花妖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说完,又觉得不对,花妖方才逃的匆忙,如何有时间杀了这么多人,“难道,是你说的另外的那个人?”

  能在易辞眼下瞬间杀害这么多人全身而退,那个人不简单,却不知是谁如此狠辣无情。

  易辞皱眉思索,没有说话。

  “说起来,我刚才除了你的灵力,好像感觉到了另一股力量波动,不是妖气,是一种纯净,清新又浑浊的力量。”

  卿言看向易辞,虽然方才他吻她的事让两人有点尴尬,但正事在前,他们都懂得何事为重。

  易辞没有继续沉默,缓缓开口:“是有另一股力量,探不出来历。方才慌忙,只顾着救你,一时大意了。”

  他这句话漏洞百出,虽然她不知道易辞的能力究竟如何,但他若是想救,这些人不会如此,或者不会死的这么多,他当真,不知道吗?

  卿言问道:“你方才中幻术了吗?有……看到什么吗?”

  易辞已经换上平日慵懒的样子低笑道:“没有,这幻术困不住我。”

  卿言又问道:“那阵云雾是卿云的云凌剑引起的吧,他们人呢?会不会出事?”

  云凌展雾,剑出,雾起,云凌剑是卿云的佩剑。

  易辞摆摆手,不以为意:“姬颜救了他们,已经去追花妖了,花妖带走了柳江。他们好歹是清羽族的人,区区花妖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必担心。”

  放在平时卿言一定能察觉到异状的,此时的卿言脑子里乱糟糟的,自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那幻境如此真实,纵然是清羽族的人又怎会那么好解?怎么救的,难不成……

  “这些人……”他们方才还是鲜活的人,片刻间便化为满地的尸首,尸首中还有娘亲紧紧抱着哭泣的小孩儿尸首。

  卿言不忍再看:“我们也去。”

  顺着花妖的妖力踪迹,两人来到了月神庙,庙前灯笼悬挂,红光交错,像极了鲜红的血光,诡异至极。

  两人走进去,庙内空无一人,只有一株桂花树摇曳生姿,散发着阵阵幽香。

  “是有结界吗?”卿言没有灵力无法探知,但易辞追着妖气来此,花妖应该在这儿。

  易辞环顾四周,将视线定在桂花树上,而后摘下一朵桂花,霎时间,飞花弥漫,一阵雾气散去,两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幽暗的山洞。

  山洞墙壁上点了蜡烛,卿言和易辞顺着烛光往前走,须臾,听到一阵时有时无的歌声和呻吟声自前方传来。

  走近,歌声逐渐清晰,两人躲在石壁后听那人凄凄唱道:

  “醉沙场,桂花香,谦谦少年郎,

  红楼上,胭脂妆,纤纤女嫁娘,

  相思河旁,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相思河底,香消玉殒,瘗玉埋香。

  磐石消亡,蒲苇怅惘,何处去寻少年郎?”

  歌声委婉凄切,一字一句尽是女儿家的柔情与悲伤,似是在诉说薄幸的少年郎,难道花妖和柳江有一段风流韵事?

  “谁?”花妖唱罢,察觉到二人,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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