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病

  白落衡同二月一同进了璇玑阁,来人只是说让他们稍事休息,阁主稍后便到。

  阁内倒是一切如常,只是人来人往比曾经少了些。

  二月看着周遭十分安静,便也例行问了起来:“公子此番过来,是叙旧还是议事?为何不等出宫后再来?”

  “试探的,”白落衡倒是颇为坦诚,“此次,动荡过后暂时稳住了局面,然而璇玑阁未出手做任何事情,倒像是有了些中立的意思。阁主也从未向我递过消息,我难免要过来看一看。我担忧,或许阁主知晓了我同苗先生来往的事情,或是……有怨。”

  “不该的,我觉得不至于。”二月并未有公子想得这样多。

  “至不至于,看看不就是了。”白落衡看了看门口,外头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人影。

  二月继续解释道:“我说的不至于是二月觉得阁主不至于对公子生怨,阁主救治公子十年有余了,即使他与苗先生有怨,可祸不及池鱼。”

  “我明白。”白落衡抿了口茶,心里头却在重复着苏离同自己说过的事情。

  药罐子。

  若自己当真是阁主眼中的药罐子,那么璇玑阁主舍弃与否倒是无足轻重的。但是有一点,近来璇玑阁的倦怠自己是看在眼里的,若说毫无疑虑那也是绝无可能。若是说璇玑阁想独善其身自然是不可能的,璇玑阁早不能够全身而退了。

  “但是,”二月又是想起了什么,“之前二夫人对阁主这样疑虑,莫非是后来出了什么事情?可是,他们应当不会有什么交集才是。”

  白落衡点了点头,“所以,探了才知道。”

  平静了半刻,外头再次有人扣了门。

  二月前去开门,得到了来人的指引。

  “在房里。”二月回过头同公子交代着。

  “公子恕罪,近来阁主身体不适,少见来客。在下禀报后阁主执意要起来会客,又担忧病态,所以便花费见些时间整合,这才让公子久待了半刻。”来人娓娓道来着,又熟稔地做着“请”势。

  二人跟着侍者弯弯绕绕到了房间门口,侍者率先扣了扣门,里头的阁主沉沉应了一声:“进。”

  侍者推开门后转身向二人做了礼,随即又礼貌地退了下去。

  门内气息氤氲,而且燥热无比。这房间正是白落衡此前经常在璇玑阁待住的地方,没有窗户,这样天气尤为闷热。

  “先生?”白落衡率先走了进去,看见了半卧在床榻上的阁主,此时的他正披着一件外衣,半身蜷在了被子里头,头发倒是被收拾得一丝不苟,虽然隐有白发。

  “公子来了,咳……”陶伊刚开口又咳了几身,他又连忙用手旁的帕子捂住了口鼻,示意着白落衡二月不要靠太近。

  白落衡并没有听他的话,反而是只是走了过去。越靠近便越是闻见一阵浓烈的烟火气息。“先生这是怎么回事?病情没有回落反而加重了么?眼下不过才入秋而已,怎会如此?”

  “无妨,”陶伊又抬眼看了看白落衡,跟着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大碍,“公子过来,也记得坐得远些。我只怕这病恐有变数,还是小心为上。二月,帮你家公子挪张椅子过来,隔我远些。”

  里头仿佛是一间煎药房,四处充斥的是草药的味道,因为密封着四处所以久久不散。

  “先生病情如何?”白落衡跟着在一旁落座,眼前的阁主早不如前了。看来此前种种皆是有着缘由的,他终究是老了。

  陶伊摇了摇头,像是一位看破了人生的出尘仙人。“都是定数,人为强求不来,万事万物皆是如此。若是真的我气数将尽,我这把老骨头倒是能接受,只是苦于一番心血无人继承。”

  “怎会?先生都能够找到治疗公子这样刁钻病情的解法,那必然不会对自己束手无策。再说了,世间万物没有绝对,还有许多宫中的御医,更是有许多传世秘方,先生不必焦急。”二月仿佛比病着的本人还要焦虑。

  “二月说得不错。您既然相助凌王殿下,那必然也会得到殿下的帮助的。”白落衡又看向二月道:“去凌王府,请殿下务必想些法子出来。”

  “不必。咳咳……”陶伊出言阻拦着,稍稍一激动便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不能耽搁。”白落衡苦心劝说,可阁主仍旧固执己见。

  陶伊摆了摆手,又将一旁晾着的药碗端了起来。白落衡正欲上前,被其厉声呵在了原地,“公子且慢!老夫没有说笑,此番我的病势汹涌,怕是有诸多的缘由。二月不能过去,你回来,我有事情交代。”

  陶伊给自己灌下了一碗药,仿佛是吊住了气息又回了些神。“前些时日,凌王与公子在边关,老夫亦是觉得不可在清和无所事事,所以我去了琼州一趟。太师言深深在琼州养兵,我已查探清楚。多日前他派遣暗卫暗中观察将军府,其实我璇玑阁早该探见的,奈何那时诸多事情烦扰,而且公子正为白将军的事情担忧,便一时无法分神。事后想起觉得甚为堵塞,太师向来独善其身,此番有了动作并非是好兆头。想做渔翁与黄雀,而且太师向来显赫,一般人是无法撼动的。”他说到此处仿若是气若游丝了些,继而又自己抚了抚胸口,替自己缓了缓气。

  二月若有所思地看了阁主一眼,过了会儿又追问道:“可若养兵一事坐实,那便是谋逆!如此也无法撼动么?”

  “对,无法撼动。”白落衡替阁主回答了一记,“太师有这个权利,是独立在身份之外的。他养兵可以说成是培养府卫,更可以说是为朝廷效力。你可知,太师也是有调兵令的。除了镇国将军,便是太师有这种类似的权利,纵然不足虎符,可仍旧是有几丝威慑力的。”

  “不错。”陶伊赞同地点了点头,“公子说得一字不差。所以,此次的机会不能用在太师的身上,但是可以推给别人,推给维王。”

  白落衡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维王南下未归,去琼州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琼州州官与刘咏有旧,于我们更加是得天独厚之势。此次维王是戴罪立功,纵然立了功,倘若又犯了更重的罪呢?就算是我们的国主有意包容,可堵不住臣子们的悠悠众口的,尤其是老臣、谏官,那些翻动嘴皮子的人可不比拿刀子的人软弱。”陶伊仔细分析着,又看向了白落衡道:“公子随后同殿下商议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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