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心猿
白落衡看着他，直言道：“你是表兄，我没否认过。”
“那也得清楚清楚。”
“二十有一。”
“不错不错，”王长子这下更加得意了，因为如今自己不过才二十而已，白白捡了个便宜，“你等着，表兄给你拿王殿最好的药来。”他说罢便又风风火火赶了出去。
白落衡微微叹了一口气，又立马趴了下去。
等到王长子再回来，看见白落衡又躺了下去。虽然想告知一声，但最终还是否了这想法。毕竟对待“后辈”还是得仁慈一些的。他只送了药，又甩手走了出去，没出任何声音。
“回来了，是被赶出来的吧？”长公主看着弟弟走了回来，故意调侃了一声。
“这是什么话？”他绕过了姐姐坐去了苏离旁侧，故意炫耀道：“我可是他表兄，他也恭恭敬敬承认了的。奉承我还来不及，赶我走？没有的事！”
“他承认？”苏离颇为意外，那个人，怎么会呢？况且自己这位“表兄”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稳重，怎会让白落衡臣服？毕竟白落衡在家时都未曾唤过几声兄长。
“那是自然，”王长子十分笃定，“表妹放心，我告诫过他了，若是有其余的妾室，我剥了他的皮！”
苏离眨了眨眼，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管的真宽。”长公主抱怨了一句。
“哪里宽了？我可只有这一个宝贝妹妹。再说了，这也没什么不合理的。我今后就不会娶许多妻妾，像阿爹一样。”他信誓旦旦着，也觉得自己很是正义。
原来如此，所以乌桓王子嗣单薄。苏离看了看眼前的一双姐弟，竟有些莫名羡慕起来。自己曾经也有兄弟姐妹的，曾经。
“阿离！”乌桓王不知何时出现在此，这一声似乎很是慌神。
苏离立马朝一旁看了看，那乌桓王立即走了过来，一旁的表姐表兄也立马安静了下来。
他看了看下头的炙架，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能吃这个呢？”随后他又责备起一双儿女来：“你们表妹身上有伤，不可食这些油腻辛辣的东西。你们是怎么回事？！”
“是我没说。请您消气。”苏离率先站了出来，挡了这无妄之灾。
长公主立马凑了过来，轻声道：“怎么回事，是脖子？”她指了指苏离脖颈处的白纱，“我以为你是故意这般。”
苏离摇了摇头：“小伤罢了，不足挂齿。”
“乌桓王陛下，是苏离看着这些东西觉得甚是味美，故意不拒绝。我亦有分寸，自然也是不会有伤害的。”苏离坚持解释着。
“该罚该罚，走了，表兄带你去吃好的，不要听你舅舅的。”王长子仿佛一点儿也不怕他的父亲。
乌桓王久久立在原地，看着那兄妹几人的背影，又觉得欣慰。想起对自己的外甥女生疏，又觉得遗憾。若能早些就好了，若……
稍稍走远了些，苏离也告了辞。她并不想再去吃些什么好东西，方才那一顿是自己出来清和这么久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她反而去要了些清淡的粥菜，有人比自己更需要。自己不过只是皮肉伤，可白落衡……当时自己是清楚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起来，”苏离拍了拍他的床沿，把那人惹醒了，“吃完再睡。”
白落衡瞥了一眼，实在没有什么食欲。不过他仍旧是爬了起来，坐在苏离面前等着，像嗷嗷待哺的鸟。
“我也是伤员。”苏离提醒了他一句。
“我自己来。”白落衡坐直了身子，将一小只白瓷碗拿了过来。
看他动作缓慢，苏离把小碗又生抢了回来。“等你吃完啊，蚂蚁都搬完家了。”说罢她坐了过去，将勺递了过去。
白落衡轻笑了一声，带着些得意的模样心安理得享受着苏离的伺候。不知为何，这些看起来惨淡无比的东西在口中变得有了些滋味。
苏离也看着他的面色已没有这样难看了，嘴唇也不再是惨白干燥的。
“方才那王长子来看你了？”
白落衡点了点头。
苏离立马解释道：“那可不是我的意思，拦都拦不住。他若是说了什么你也不必相信，那都是他自己的臆测。”
白落衡想了想道：“他说是你表兄，是不是臆测？”
“这个……倒不是。”苏离不断和着碗里的粥，又慢悠悠道：“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此前认为我是不会来这里的，这样的话身份自然也不会暴露。没人清楚，没人知晓，我自然也就不是了。”
“我明白。所以其实你早就清楚母亲是乌桓公主？”
苏离抬眼看着，这人竟是直接唤的“母亲”。“对，母亲是外族女子，我也算半个。”
白落衡颇为不悦，他将她手中的小碗夺了过去丢在了旁侧的柜台上头，罢了他握住苏离的手一本正经地道：“为何要这样区分？没有什么外族，在此地我便是外族，可我不曾觉得如何。我明白你是不想，所以才不说。无妨的，过你想要的生活就是了，你要什么只要我能我都给你。”
苏离也不假思索道：“我要你快些好，快些结束这战争，快些回去。”
“会的。历经乌桓打压，边羌遁走，我们便是成了一半。不知昨日凌王是否有乘胜追击，照说援兵未至才对。”
看他忧心忡忡，苏离又责备起来道：“怎么，你都这副样子了你还想过去不成？”
白落衡正义凌然：“我是同凌王一起来的，不将轻北压回，我怎能独自回去？”
“算了吧。等你伤好，援军也已至了。到时候没你什么事儿。”苏离同样也不悦起来，抽出自己的手转身站了起来。
白落衡附和着：“那样自然最好。”
“你睡吧。”苏离让人过来收走了碗，自己则也跟着走了出去。
等自己好？等不了的。怎么也等先查清楚父亲被俘的缘由，不报此仇枉为人子。明日，明日就去请苗先生让自己见到父亲。
白落衡心里也有疑惑，为何自己来了许久，父亲都不曾过来看自己一眼呢？难道父亲是受了伤？
极有可能。
否则，依照自己父亲那个性子又怎么可能甘愿呆在荔城这样久，转而又在乌桓一直待着？
可看上去，苏离似乎很是抗拒自己再去双月关。可这是使命，怎么可以做逃兵？事态已至此，已经不再是愿不愿意去的问题了，事关东玄家国天下，护国安民，身为东玄男儿，每人理应都有一份的。
到时候是万万不能再让苏离过去了，无论如何，她都得留在这里。待凯旋而归，再带她回去，许十里红妆，一世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