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三途
“我方才，真要盘了那铺子？”白落衡后知后觉地问着。
“差不多。”苏离颇为无奈地道。
白落衡看了她一眼，又摇了摇头自顾自地道：“确实不妥。”
苏离可算是松了一口气，那么多话苦口婆心般算是没有白费。“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你、我就两个人，两双手，放一百多盏灯得到什么时候？”苏离颇为不满地数落着，眼睛却直直盯着他的脸。
“想待到什么时候就待到什么时候。”白落衡颇为无谓般回复着，脸上也生了浅浅的笑意。
像是情绪会传染一般，苏离亦轻笑了起来，她又迅速提醒着道：“我可不想在这过夜。”
走过了一段长石阶，再就直接来到了河岸，视野开阔了不少，人也多了许多。虽如此却也不嘈杂，更多的只是虫鸣。前来祈福思亲的人们都静静地，小心翼翼地靠在河岸边，仔细送着一盏盏载着思念的河灯悠悠飘荡去了远处亮着。
“过来。”白落衡拽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向上游迈了过去。
有旧俗如此，岸边特意修砌了可供放灯的石阶。
“果然贵价就是不同，十文的河灯荡在河水上是稳稳当当的。”苏离在心里这般默默说服着自己，看着亲手送去的河灯载着光顺着水流越来越远，直到与前方大片的河灯们相遇，找到了归属。
“传说只有少数河灯能飘过三途河，抵至冥界，送去思念。”苏离望着眼前满满的一片河灯，仿佛是同自己说道着。
回过神后苏离看见身旁这人正埋着头默默打理着每一盏灯，且小心翼翼地燃着蜡烛，再递去水上。过会儿她像又是安慰起白落衡道：“我却认为这传闻定然是制河灯的人造出来的，目的很明显。”
只见白落衡轻笑了一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亦看着远去的灯火，寄去了长长的思念。祖母像是已经故去很久了，她也不再来自己的梦中，应当是已经入了轮回罢。白落衡蓦然道：“行十余里，至一水，广不数尺，流而西南。谓三途，亦谓忘川。心诚则灵罢了，再不济也是求了心安。”
苏离盯着他侧颜，遗憾暗暗的光使人很难看清。可意外的是自己竟然能格外清晰地想象到他此刻的神情模样，尽管隔着几寸暗黑色。
苏离闭上了眼在心里默默念着，只愿嫂夫人来世莫要投身这般显赫却薄情的尚书府，哪怕只做个普通平常的女子，得一人心，终老一生。
心中尚有憾事，若是孙嬷嬷已入了轮回，定然是一不错的来世，只是自己怕是没有机会再遇了。
白落衡默默看着，只见她静静坐着，手心乖乖地合在了一起，像只祈福娃娃。
“苏离？”白落衡轻声唤道。
“嗯？”苏离睁开眼认真地看着他。
白落衡又凑近了些，在她耳畔道：“你之前让我查的那事，有了回音了……”
苏离颇为在意立马意识到他说的何事，一下打断道：“孙嬷嬷？”
“嗯，”白落衡肯定地点了点头，“她夫家姓邢，邢若雪的邢。”
苏离缓缓睁大了眼，“那……”
“不错，你身边的若雪是孙嬷嬷的孙女。”白落衡肯定道，“由你自行选择是否告知她真相。”
苏离犹疑着，最终沉默着摇了摇头。“她不记得曾经的事情了，出于私心，我亦不想让她记得，让她知晓。嬷嬷已经走了，再告诉若雪，只不过让其凭添一份伤心罢了。我欠嬷嬷的，定会相还，还在若雪身上。”
“你不必过于忧虑自责，对孙嬷嬷的愧疚更不是你的债，应该背债的是那些挥刀的绑匪。满月与若雪皆是你身边的人，亦不可偏袒了谁，到时候让谁觉出了端倪。”白落衡盯着她一字一句地交代劝说着。
苏离深深出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道：“我明白。”
看着她的模样，白落衡心头揪着一般，而后他缓缓抬起的手又默默放了回去，只因其忽然往一旁靠了靠，重新揣起了一盏赤红色的河灯。
苏离端着手心，朝白落衡眼前晃了晃问道：“好看吧？我母亲最喜欢红色，所以我想这个她一定也喜欢。”说罢她又小心翼翼地将这抹红色放了下去，用手轻轻荡了荡河面，任由这红色飘远了些。
白落衡在一旁看着，她乐观的模样无非是隐藏着内心的伤痛罢了。越是在意便越想伪装，大多数人都是如此，而苏离更甚。
“苏离，你过来。”白落衡沉声唤道。
“做什么？”苏离回头看了他一眼，过后又别过了头，一面玩着水一面回复道：“等等。”
最后一盏也被放走了，整整三十盏，洋洋洒洒飘了大片。
苏离提着裙摆站起身满意地看了看远去的河灯们，正如白落衡所言，求了心安。她又走至白落衡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方才要说什么？”
白落衡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后朝她伸出了手道：“拉我起来。”
也未曾多想，苏离大方地朝他伸出了手，又颇为卖力地将其拽了起来。
白落衡眼神一亮，起身的一瞬顺着力将对面的人一把揽了过来，牢牢箍在了自己怀中。“今后，我护着你。”他一派正色般承诺着道。
苏离被突如其来的怀抱惊得一愣，她靠在他胸前一动不动，脑中亦是空白着的，双手也似无处安放般懒懒垂着。
直到上方传来一句话，这才令思绪飞回了自己脑海。苏离心中不断重复着：“这是白落衡？这是白落衡？！不像……”
未见回应，白落衡又道：“或者说，我……”
“不必如此客气。”苏离匆匆回复着，一边又努力挣开了他的围圈。
白落衡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还未说出口却被苏离的声音抢了先。只见她望着方才他们来时的路，颇为惊愕地道：“你瞧，那是什么？”
白落衡顺着她眼神望了过去，只见原本暗黑着的小道像是瞬间通明了起来。长长的队列一时竟望不到尾，众多的火把聚在一起有了连结之势，光亮渐盛。亦有马蹄声重重传来，像是例外疾驰着。
河岸众人亦被这番景象吸引，皆投去了惊讶的目光。其中不乏有人暗自讨论着：“怕是白将军回朝了吧？！”
“不可能，从未听说过谁会趁着夜色回朝。”
苏离与白落衡双双相看一眼，不约而同般脱口而出道：“是他……”
还未进府门，见了白府外围层层叠叠的卫兵就能知晓方才猜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