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安平
白落衡此刻仿佛回了神，也意识到了方才自己在母亲面前说了什么，实在是不该。母亲并不清楚她那长子真正的心性，不知者，不怪。半晌，白落衡木然地道：“是……”
随即二月亦匆匆赶来，身后跟随着真正的产婆与太医，如今才是真正的救命稻草。白落衡拦住其中一位老成些的助产婆，交代着道：“确保里头人平安。再者，将里头另一位夫人请出来。”产婆匆匆点着头，连忙进了门。
在嫂夫人狠狠看着自己时，苏离已经做好了被其驱赶的准备。可接下来的嫂夫人并没有出言中伤，亦没有吩咐她的近侍将外来人赶走，而是伸出手一把抓住床边这人。
见状苏离微微一怔，再次唤了她一声。见其只是停歇了一会，随即又开始挣扎起来，手中则紧紧攥住。虽然吃痛，可苏离却也未曾想过甩开，眼前这人实在过于绝望无助了。苏离一手被其死死攥住，一手还不忘为其擦掉脸周脖颈处的汗水，仿佛这样一来那人会轻快些。
“苏离，落琛回来了么？”大夫人声音颤抖着，她拽了拽手中苏离的手，沉声问着。
苏离犹豫了一瞬，转而不假思索道：“在往家中来了，或许是能感应住嫂夫人。你莫挂心，待你平安，就可以见到他了。”
听见此言，原本累极的人此刻来不及休息，又无声地淌出泪来。
苏离迟疑了。自己眼中的嫂夫人是无比要强的，万事都要争得高过旁人一头，甚至在濒临生产时疼痛难忍却亦从未流过眼泪。可她却在提起自己夫君时陷进了柔软，往日要强在此刻溃不成军。
“会好的，嫂夫人你要等着他回来。”苏离不知再该安慰些什么，只得一遍又一遍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帕子，然后换掉，又再次接来新的给其擦拭着。
门终于被打开，涌进一大批来人，其中有人身着官服，想来是宫中的太医到了。苏离见着来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又凑近对着嫂夫人道：“你看，宫中最有经验的产婆也来了，嫂夫人不用惧。你先暂且忍一忍，待伤痛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大夫人含着泪努力点头回应着，虽然此刻自己要求的一切人物都到齐了，可她似乎还未彻底放松警惕，反而更加努力抓住苏离。
方才被白落衡交代过话的产婆径直走到苏离身旁道：“夫人现下可在外头等待的。”
苏离闻言看了看，向其微微点头致意，又交代道：“如此便依靠嬷嬷了，请务必全力以赴。”
苏离回过去看了看嫂夫人，努力笑了笑，柔声道：“我与母亲都在外头等着你，好不好？”
见其是要走的意思，大夫人反而不肯放手。她看着苏离坚定道：“不管……过去如何，如今我想求你留下。”
能令其放下姿态恳求，这人想来确是下了狠心的。更主要的是苏离也未曾真正对其恨之入骨，女人之间的同情开始泛滥，苏离止住了脚步。“我陪着你。”
一行人进去后却再没有动静，白落衡等得焦急了，那扇门似乎都快被望穿。“满月，你进去将她带出来。”白落衡踱步直满月身前，沉声交代道。
满月看了看白夫人那边，又慢慢回看了一眼白落衡，如今被左右为难住，满月亦是躁得不行。可自己确实也想看看姑娘究竟在做什么，既然二公子都发了话，满月只当听令行事。匆匆回了白落衡的话，赶紧过去推开了门也闯了进去。
“姑娘！”满月快步至自家姑娘身旁，眼前景象令人生畏。只见姑娘如今正是半跪在床榻旁，被人牵制住脱不开身。一旁太医正替大夫人诊治，半刻后只见太医迅速退至屏风后，再匆匆写着药方。见此满月心中咯噔一下，如此情形只怕是凶多吉少。
还未等苏离回话，大夫人率先低声嘶吼着道：“出去！都给我出去……”她方才见众多产婆进来，便立刻遣走了身边近侍，只留下一名贴身侍女与苏离在此事，自然不会留住满月。
“好满月，你先去外头等着我。”苏离亦依着嫂夫人的意思，好言劝解着满月。
才进来又被遣走，自然是不好看的。可满月自知在此也帮不住什么，只是上前用自己帕子给姑娘擦了擦脸，随即藏在一旁，预备再待几刻再出去才好。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比漫长，可这时间里头众人也并没有闲着。先是源源不断的汤药被送进来，再又是眼花缭乱的各种点心被送去。像是在源源不断给产妇输送着营养，以求其能多撑一时。即使这样，那些产婆太医的脸色也并不好看。
满月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渐渐萌生一念，这种情形大概就是曾经听说过的难产了。不知竟然如同修罗炼狱一般。
满月本欲多待的心情也不复存在，只想着早些出去。她沉沉地望了姑娘一眼，可是很明显姑娘现今正忙并没有察觉到。满月正欲跑出门外，却被太医叫住，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满月道：“去求问白夫人，若兵行险招，行是不行。快去……”
“是……”满月匆匆答应着，一出门便见到白落衡，看起来他像是一直在守着门外。根本没有多看多想，满月转而快速至白夫人旁，将太医所言转告于其。
“不，不可……”白夫人如闻噩耗，声音愈发颤抖。
原来事态竟已如此严重了么？白落衡看着母亲，心生不忍。“你去回太医，务必完璧归赵。若真遇不顺……请弃子救母。”若母亲无法抉择，那便让自己替其抉择吧。嫂夫人身份金贵，左右白府不可能背上这骂名；再者无论如何，嫂夫人都不能有意外，不可以。若是她因此殒命，苏离她亲历此事定然会记上一生。
两难抉择之时，里头骤然穿出的啼声宣告险境的脱离。
“成了，你放心。”苏离不断安抚着嫂夫人，受到太医的嘱托在留住她的神智，不令其立马昏睡过去。
她也未见要立马休憩的意思，她亦未问询刚刚降临的孩子是否康健，而是直直盯住苏离道：“苏离，关于曾经我很是歉意……”
苏离先是一愣，而后迅速道：“你不必多说，我亦知晓那事并非你的主意。”
“可你竟不怨我么？”大夫人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在自己认知中不会有哪个女人会有如此宽广的心胸。
苏离听此微微一笑，跟着又摇了摇头。“怨你有用么？其实说来还得谢你，助成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