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手足分

  “二公子,今日的甜汤可以送进来了吗?”小兰在书房外问道。

  “进来吧。”

  “二公子,吃完再看吧。您今日都没有用晚饭。哥哥已经去书院给公子拿资料了,公子不必急于一时。”小兰劝说着,把一碗银耳羹递到了白落衡面前。

  “我现在还不想吃。对了,你不必如此勤快地来我书房,我读书的时候会常常不理人。若是二夫人有什么需要的,你也要去帮着些。”白落衡示意她拿走。

  小兰答应着,同时也向其解释道:“小兰明白了。只是我现在还是有些惧怕二夫人,总想着与二公子熟悉些,只好先从侍候二公子开始慢慢适应起来。”

  白落衡抬眼望着她道:“你不必怕。二夫人为人很不错,待身边人也是极好的。既然她答应把你留在身边,也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是,小兰明白了。”

  小兰走去二夫人卧房,轻轻扣了扣门。满月打开门后一见是她又立马关上。

  “怎么回事,是谁?”苏离已经梳洗完毕准备休息了,她又问了一遍道:“满月,是谁来扣门?”

  满月定了一会,又把门打开。

  门外小兰轻声道:“二夫人,是我,小兰。”

  苏离上前问询道:“有什么事吗?”

  “二公子叫我来给夫人送甜汤。”

  “不必了,二夫人已经要准备睡觉了。你拿走吧。”满月语气不爽。

  小兰见状,便默默地走开了。

  “跟你说的话,全忘了?”苏离教训起满月来。

  “我以为,她故意来膈应我们的。”

  “小兰是个可怜人,满月你不可以对她这样。就算她和二公子关系好了些,你也不可以这样。记住了没有?”苏离碰了碰她额头,又将其拉回房中。

  满月点点头。“好了,快过来休息了。再晚些妖魔鬼怪来不来可就不好说了啊。”

  “胡说,明明是姑娘你自己怕。”

  次日。

  “公子,凌王差人来请公子,晚些凌王府一叙。”二月推门进来,后边还有一个小兰。

  “推了吧。”白落衡头都没抬。

  “口头上说是皇后娘娘。如何能推?”

  白落衡这才抬头,看到了二月身后的小兰,给了二月一个眼神。明白后二月碰了碰妹妹:“小兰,你先下去。”

  “今后就算你想见小兰,也不能时时让她跟着你。尤其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知道太多不好。”白落衡交代道。

  “是。那公子,去吗?”

  “你都说了推不掉的。”

  凌王府此前白落衡是来过的,只是没有仔细留意过。这应该是众多皇子的府邸中最朴实的一座了。虽然是皇后亲子,却不铺张。或许是不想太多惹人注目,凌王多服饰也偏素雅。使人见了心生舒适。

  不是利用皇后的名义,而是确实是皇后的意思。母子两人应该已经等候白落衡多时了。

  “晚辈来迟。望皇后娘娘、凌王殿下莫要责怪。”白落衡示意二月在外边等着。“可二月得保护公子。”白落衡故意抬声道:“这是凌王府,又不是诏狱。”

  凌王见白落衡走来,只是瞥了一眼。又问皇后“母亲何故非要他来,此子心思深沉,是敌是友尚且不知。”

  “自古名士,尚且都是要招揽的。谁会保证友定非敌?有时候敌亦可化友。”皇后意味深长地向凌王示意。

  “你终于来了。你母亲近来可好?”皇后笑意盈盈。

  白落衡亦规矩回道:“有娘娘挂念,母亲当然一直都好的。”

  “你也知道了,我与你母亲曾经是闺中密友。上次事情发生得突然,我只是匆匆地叫凌王去派人接你。现在想来,确实应该请你来与他好生认识一下的。”

  “娘娘确实言重了,怎么可以这样由您费心?应该是我来拜访的,无奈现下身边事物繁多,一边又忙着应试,实在是难以抽身。”白落衡胡乱搪塞着。

  “母亲,白公子想来是很忙的。”凌王却是直性子,在一边催促着。

  “好。你们聊。”

  白落衡落座,看着走远的皇后,忍不住问起凌王:“皇后娘娘想来是与殿下感情颇好的吧?像我就不敢出言顶撞我母亲。”

  凌王颇为不悦:“你是在含沙射影些什么。”

  “殿下此言差矣。我是不敢的。殿下有什么事交代,便直说吧。”

  “今日母亲与我说,早朝时有人向父皇谏言,提及立储事宜。”凌王直接开门见山,倒是省了不必要的时间。

  白落衡继续听着,像是期待着下文。“没了?”

  “没了。”凌王怎么不知,对面这人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言外之意。或者说,他根本能够猜到此行过来是为了什么。可眼前这个人此刻却在装傻充愣。

  “既然如此,我来这一遭的目的何在?凌王殿下莫不是真的想与我下下棋,品人生?”白落衡觉得自己有些圆滑过头了,还是给凌王一个台阶下比较好。

  凌王回道:“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若不争,只能在夹缝中苦苦生存。若是我去争,你觉得我可有胜算?”

  白落衡做惊异道:“虽然我父亲是镇国将军,可是我毕竟还是无官无名的,如何能够议论朝政之事?凌王殿下,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凌王却直言:“那你,是想保持中立?”

  “非也。我一向认为我这个人,是胸无大志的。只想着能平淡安逸地度过一生,若是今年应试能够夺得功名是最好,也不枉我生在这兴盛之家。我根本就不想卷进这种纷争之中,所以我连中立都不敢贴在身上。想来,我应该是没有随到我父亲的无畏性格,惭愧。”

  闻言凌王却坦然道:“我知道,我是不适合去与其他人相比较的。可我生来,就是不能随自己的。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白落衡没有想到,凌王会真的同自己吐露这些话。或许,是皇后向他说了什么?

  白落衡也看得出来。凌王生为皇长子,始终是被推在风口浪尖的那一个。即使他不想争,也会被逼着挣扎着向前。偏偏凌王是个不喜争的性子,若不是真的出了事,绝对不会这样急忙地去发展羽翼。

  维王似乎,等不及了。

  “殿下何必如此悲观。您是长子,就算要争,也是有先机的。”白落衡试着开导他。

  “不会了。我皇弟,维王。他杀了我夫人的父亲,远威将军。”

  只是听见挂帅出征的远威将军,被敌方所袭,以身殉国。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内幕。

  “他势力已今时不同往日。能够指示兵将,在众多皇子中已是手眼通天。他现在唯一的绊脚石就是我。我若还是静观其变,怕是没有活路。众人都只当远威将军是被敌方所屠,却不知道刽子手就在自己身边。”

  白落衡震惊地说不出话,他听说过很多故事,却没有听说过这样残忍的事实。毕竟,凌王维王皆是同母所出,手足相残虽然在皇家屡见不鲜,可这维王也是太快了些。皇帝尚且正值壮年。

  可是,白落衡也是不愿意参与的。他清楚也明白,若是一去,非死即伤。他也诚实地觉得,自己确实没有那样的天分。

  “殿下不妨招揽有名有权的名士官员?像我这般的,是万万不可的。也确是帮不到殿下分毫。”白落衡再次婉拒。

  凌王没有再说下去。白落衡也觉得是时候告辞了,向凌王说了些感谢的话,也透出自己离去的意思。

  “母亲说,你算是比较聪明的那类人。可我觉得,你确实聪明,但是也圆滑地过分。你能把自己与别人分得清清楚楚,并且能不沾损己之事分毫。母亲看重你,可我不同,因为你想要的生活,正是我想要过的。白落衡,我羡慕你。”凌王说到此便戛然而止。

  白落衡顿了顿,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至头顶,这位殿下未免也悲凉了些。“多谢殿下夸赞。也愿殿下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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