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调（二十四）心有多大
黄昏时分，郝俊来到韩珊珊的别墅，别墅周围都被他安排了自己的人手。
踏进大门，落日余晖笼罩下的别墅，金灿灿的宛如一个金色的小城堡。他虽不想来，不想去面对韩珊珊，可是他的确是欠她的，情债向来是难还的，更何况接下来他可是要生生地在她背后捅一刀。虽说她的哥哥罪有应得，可是她的双手却是干净的，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只是爱上他。
郝俊来到二楼韩珊珊的门前，他站在那里许久，纠结许久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门。他是名警察，可是他也是一个人，是个人就会有爱恨情仇，也会有愧疚之心。
对韩珊珊的感情很矛盾，恨她三番五次去伤害柳絮，讨厌她对自己纠缠不放，但他也同情她，她对于自己人生即将来临的暴风雨还全然不知，还只是沉浸在对他的偏执之中，当残酷的现实来临时，她会不会觉得此时的自己可悲可笑呢。而他，却就是残酷现实的制造者，他就是那把即将要刺痛她的刀，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当韩珊珊知道他身份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虽然，他不爱她，可还是希望她能活得很好，不要像她哥哥那样，希望她能有个正常、光明的人生。他能补偿的，就是给她一个出去重新开始新生活的机会，但不是现在。
推开房门的那个瞬间，一股冷风便迎面扑来，卧室里的冷气开得很强，此时韩珊珊裹着毛毯，在一片金黄色的笼罩下，坐在窗前的那张沙发椅上，怀里捧着一瓶喝了过半的红酒，空气中弥漫着韩珊珊最喜欢的香氛，只是那浓郁的香气中还有浅浅的烟草香。
韩珊珊回头只瞥了郝俊一眼，便又看向窗外，凝望着远处那连绵不绝的山峦。
郝俊看到窗台上的几个烟头儿，“你会抽烟？”。
韩珊珊的眼神轻飘飘地看过来，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看向郝俊，“嗯，最近学会的。”，话音一落，眼底便泛起了泪光。
她紧紧地盯着郝俊，带着怨恨质问道：“外面那些人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出去？”，话语间，豆大的泪花已经顺着脸颊滑落，她的双唇开始微微颤抖，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哽咽。
积攒许久的情绪在一刹那爆发，她用力将怀中的红酒瓶砸向郝俊，红酒瓶没有碎，只是落在松软的地毯上，滚了几圈，可那纯净剔透的红酒却溅了郝俊一身，也浸红了地毯，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醇厚的酒香，将那烟草味冲淡了几分，配着满屋子的香甜味，竟然莫名地协调。
韩珊珊大声嘶喊道：“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为什么？”，她从知道他受伤就一直在担心他，哥哥的事还没有安排妥当就先跑去医院看他，可是他现在却这样对她，把她关在这里，不许她出去，也不许外面的人进来，为什么他总是要对自己这么残忍，就是他的残忍把她弄得像个疯子一样，一会儿为了他笑，一会儿为了他哭，她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
郝俊弯身拾起地上的红酒瓶，然后将它立在了不碍脚的角落里，“为了保护你。”
韩珊珊不解地看着她，双眼早已哭得红红的。
“老板跟勇叔、鹏哥一起走到今天，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对他们现在的钱财势力眼红，他现在出了事儿，难保以前那些对家，或者……一些别有他心的人趁火打劫，你是他妹妹，也是他的软肋，自然要保护好你，这些应该都不用我细说吧？”，郝俊说的这话有三成是真，其实真正的目的，只是不希望她被牵扯到这次收网活动中。
郝俊在韩珊珊身前蹲下，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低沉的嗓音比以往更加温柔，“珊珊，你去国外生活如何？你想去哪儿？我安排人给你买飞机票，帮你安排。”。
郝俊对她来说就是有这种魔力，明明刚才还恨他恨得要死，可只要他对自己温柔一点，给她一点甜头，她的心就会软得一塌糊涂，郝俊就是她韩珊珊的劫数。
“我不，我要留在这里陪你和哥哥。”，韩珊珊神情坚定地摇了摇头，眼角的泪珠在阳光的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郝俊还是想再劝一劝她，“接下来形势不会太好，你留在这里帮不了你哥哥，只会让大家分心，而且你每天都要被我关在这里，你去国外待一段时间，这边的事我会来周旋，怎么样？这次听我的。”
“那我答应你，你就会爱我吗？”，韩珊珊充满期待地注视着郝俊，想要从他的每个眼神中，每一个表情中去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郝俊低头回避着她的目光，“对不起，其他都可以，只有这个不行。”。
“因为那个女人吗？”
“嗯！”，郝俊回答得毫不犹豫。
面对他的如此决绝，韩珊珊再次心灰意冷：“你出去吧。”
郝俊出去临关上屋门前又说道：“想好了告诉我。”
他来到别墅的院子里，警局那边仍没有消息，程歌也没再给他打电话，他内心焦灼万分，却无处使力，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得无力感，让他根本无法再迈开步子，他立在一处，出神地看着彩霞之下那连绵的山峰，心里在不停地呼唤着：柳絮，你在哪里？好想你。
*
彩霞之下，群山峻岭之间，一条金黄色铺就的车路上，零星地跑着几辆车。
柳絮趴在车窗上，探着头欣赏着天边落日。
“云彩好漂亮，你快看那边！”，柳絮看得忘我，嘴里情不自禁地赞叹着。
程歌专注地开着车，但偶尔也会顺着柳絮指的方向瞧上一眼。以前他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好看的，可是今天听她一说，便也觉得落日美景是挺美的。
日头缓缓地在天边隐没，夜幕最终降临。
程歌将车开进了一个小县城，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停好车，便带着柳絮去吃东西。
柳絮看到一家米粉店，便停下来不走了，“程歌，我们吃这个吧。”，她抬手指了指店门。
对于吃，他本来也没什么追求，柳絮想吃什么就跟着吃什么吧。
米粉一上来，柳絮就捧起了大碗吸溜吸溜地吃了起来，一点形象都顾不上了。
想来也是，路上不是啃方便面就是吃面包，也没吃上什么热乎的，这般狼狈也是可以理解的。
程歌拿起手机偷偷地拍下了柳絮狼狈嗦粉的模样，趁着她吃得忘我，程歌便起身来到店外给程歌打了电话过去。
“怎么样？”，程歌态度冷傲，完全是一种甲方的姿态。
“柳絮呢？我需要确认她毫发无损才行。”，接通电话后郝俊便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柳絮的情况，“先让我和柳絮通话。”，郝俊情绪略微急躁，字里行间都带着一股戾气。
电话另一头，程歌唇畔泛着邪魅的笑意，他在想象郝俊看到刚才他拍的视频会是什么表情，光是想想就觉得会很有意思，“好，我现在就给你发，看完后我再给你打电话，希望你的答案不会让我失望。”
挂下电话，郝俊的手机很快就收到一个未知号码发的小视频，视频一点开，就看到柳絮一脸心满意足的嗦粉画面，完全看不出是一个被绑架的人，吃得还是那般开心，连小表情都是美滋滋的。
这…….这人是有多心大啊？她现在可是被人掳走了，怎么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在那儿嗦粉？手脚没被绑住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先想着逃命？周围都是人，随便喊一嗓子都会有人救她的。
这女人太让人上头了，气得人脑瓜仁疼。
郝俊就纳闷他怎么爱上了这么一个常常剑走偏锋的女人？他气得想把手机摔了，可是又怕摔坏了，程歌无法联系到他，这种手足无措，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太恶心了，最可气的是他在这里急得心如焦炭，她却在那边怡然自得地嗦着粉，郁结之气无处发泄，最后他只能对着路旁的一棵大树狠狠地踹了一脚。
很快程歌再次打了电话来。
“放心了？放心的话，就快说吧。”
郝俊气息急促粗重，反复做了几次深呼吸，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已经在准备，明天再给你消息，还有，不许动柳絮一根手指头，否则，我不会让你这辈子好过的。”。
不让他这辈子好过？
程歌冷冷地哼笑了一声。
他压根没想好好过这辈子，他的这辈子早就在十岁那年结束了。
“放心，我对她，不感兴趣，你只要把飞鱼交给我，我就把她完完整整地还给你。”，挂掉电话后，程歌竟然感到有些小紧张，不是那种恐惧的紧张，而是兴奋得紧张，想到马上就可以找到飞鱼那老家伙，想到马上就可以报仇雪耻，他浑身的血液就开始沸腾，他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了。
那个噩梦纠缠他这么久了，如今终于要有个了断了。
一股酸涩直冲鼻腔，他忍住了，现在还不是抒情的时候，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能错，不到最后就不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