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曹家铜坊
木桃在兴隆坊转了一圈，决定不再等曹允儿，而是直接去作坊看看。
作坊在府兵营西南角，原本是沿河一带的官营作坊，后来渐渐又开了许多私营作坊。
官营作坊主要生产朝廷征调，官府用度之物，而私营作坊则是生产民间器物。
起初扬州的商人们只负责买卖商品，官营作坊中多生产的东西，漕运不便，必须要折换成现钱运往京城。
或者是民间自己劳动之余的产出，自己家织的纱纺的布等，卖给商人，换取一点零花钱。
后来随着扬州本地的市场越来越大，有些商人便也经营起私有作坊，或者是原本经营的好的家庭作坊逐渐扩大规模。
曹家便是从自己家做的手工鎏金饰品壮大而来，曹大娘的祖上从前便是给官府做鎏金铜制品的工匠，后来逐渐做成了现在这样的大首饰坊。
官府主要做的是大型的鎏金铜像，或者其他器物，但鎏金的手艺到了民间，便开始制作鎏金首饰。
有钱人家自然都直接用金子做首饰了，但普通人家只能用得起鎏金的，外表看起来都一样，内里却是铜料，价格自然就便宜很多。
木桃还是第一次来曹家的工坊，以前她跟着父亲来过这边的织布坊和染布坊，木桃自己家并没有作坊，全靠父亲跑西域起的家。
过了作坊桥，西边便到了铜坊聚集的地方，清儿问了人，带着木桃走到了曹家的铜坊。
这里匠人集聚，都赤着膀子在干活，有人看见木桃笑道，“好俊俏的小郎君。”
木桃觉得有些尴尬，想想曹大娘竟然要经常走动于这样的环境，真是不简单。
走进作坊，有人见来了个生人，便走上前来，听说是来找曹大娘的，都奇怪地打量着木桃。
“大娘在里间，请你等下吧。”一人说道。
木桃闲步走进作坊里间，只见一张硕大的木桌上，三个人分别围在桌子边上，面前放着一个盆和各种工具。
中间一人正是曹允儿，她手中拿着的是一支蝴蝶戏牡丹步摇，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把小刷子，正在细致地在上面刷着盆里的银白色的泥。
那支步摇上蝴蝶翅膀纹路惊喜，造型生动，但因为太过复杂，明显制作起来很麻烦。
另外两人也分别手中拿着一支铜饰品，正在上面抹着银白色的泥，不过东西似乎比曹允儿手中的简单一些。
她神情专注，头上有一层细密密的汗珠，双目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手中的活计，双手却灵巧地动着。
后面站着一个丫头，正轻轻地给她摇着扇子，也专心致志地盯着前面曹允儿手中的动作。
这里间虽然比外面环境稍微好点，但空气不太流通，更让人觉得闷热。
曹允儿却有如一钟坐佛，纹丝不动。
在木桃的印象中，曹允儿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娇女子，是社交场上的众星捧月，是在赵玖面前扮得楚楚可怜的……狐狸精？
这时候，她却如同一朵开在雪地里凌霜的傲梅，连木桃心中都不得不生出了佩服之情。
过了半日，曹允儿的侍女给她擦额头上的汗，这才注意到木桃，提醒了曹允儿。
曹允儿看见是木桃，忙站起来，十分惊讶地说，“你怎么来了？也不让他们通报一声，你怎么能来这里呢？”
“我去你家店里找你，他们说你在这。”木桃说道。
曹允儿说着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这么不巧，我正在忙。”
“不碍事，你忙你的，我在旁边看会，没出声，怕惊扰到你。”木桃说道。
曹允儿歉意地说，“我这会确实正忙着，不过这道工序快结束了，马上就好。”
木桃笑道，“没事，看你做事也很享受。”
木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古时的工艺技术都应是机密，寻常人不应该来看到的。
曹允儿却没说什么，继续做她的东西，又过了一会，她似是做完了，将半成品交给了另外一个人，又嘱咐了几句，便过来招呼木桃。
再往后面走是个小院，曹允儿引她来到东边一处小厢房，大概便是曹允儿平时休息的地方，但也布置得很朴素，只有一塌一几，另有一个木案，上面摆着笔筒纸张。
最上面一张纸上画着一个钗子的花样，不过只画了一半。
“我有时在这里画花样，交给工匠去制作。”曹允儿看木桃看到了图纸，解释道。
“你真是太厉害了，还会这些技艺。”木桃赞叹道。
“所谓雕虫小技，不足为道。”曹允儿说道，“你怎么来了，上次你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都没来得及去看你。”
木桃想到自己也没给她铜料的事情，也有些尴尬，说道，“上次那铜料的事情，我也很抱歉，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声。”
“没有的事情，我知道我的要求有点太多了，后来冉六的事情，赵玖郎也跟我说过了，还是多亏了你。”曹允儿说道，“我承蒙你和赵玖郎这么多帮助，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现今铜料还是紧张吗？”木桃问道。
“近来倒是奇怪。”曹允儿说道，“市面上铜料忽然不紧张了，虽然孙家还是不愿卖给我，但有两家从前便与我家有交情的，又私底下卖给我们了。”
“哦？”木桃说道，“我多嘴再问一句，我因偶然走到你家店里，看到你家店员在收拾货品，说有些要拿回作坊回炉，我以为是铜料太缺，可你又说铜料不紧张。这是为何？”
“不瞒你说，虽然铜料是不紧张了，可是这一两月来忽然生意又不好了，不知道为何，我想着只好将一些旧货回炉再造，一些新鲜的花样还能卖的。”曹允儿说道。
“人人都说曹家的饰品样式精巧，没想到竟然是你亲手设计做出来的。”木桃笑道。
“我自小跟在父亲身边，对这很有兴趣，我家的家业便是我祖父以手艺挣下的。”曹允儿说道，“我是真的舍不得曹家的家业就此又败了。”
“有曹大娘如此，曹家会再兴旺起来的。”木桃说道。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木桃便起身告辞了。
通过在兴隆坊和与曹允儿的叙述，木桃忽然想到了什么，这种萧条的景象，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