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三尸五鬼(连环自杀案)

  一早,天还未亮,阅筱便让绿袖偷偷把沉家的后门打开,两个人换好男装溜了出去。

  “姑娘,这样好吗?万一被沉老爷知道你偷偷出门……”

  “不会的,他巴不得不见我。不是还有碧玉吗?她伶牙俐齿可以对付。”

  出了门,她倒是感觉神清气爽对绿袖道:“昨夜你传话给王爷了吗?那沁音阁阁恐怕有他要的杀人凶手,今天我们先去探查一下,确定好目标再告诉他,上一次我本来要告诉他的,谁知一时忘了,昨天才记起。”

  “昨夜就已经递了消息。沁音阁在羿都并不算出名,比起齐玉馆、百里轻这些有名的乐坊,名声轻薄得多,姑娘为何认为沁音阁有凶手?”绿袖问。

  “人是被琴弦勒死的,那女子当时应该就带着琴,从杀人的过程看,她是个新手,所以差点失手,杀完人应该面色也比较慌张,她如果是有名的乐坊认出的机会也比较大,但如果是小乐坊自然也没有几个人认得,她抱着琴出来别人也不会起疑。那条小巷我问过人妖就在乐坊附近,她杀完人应该马上回了乐坊把证据都处理了,其实也怪我自己太大意,应该早点告诉百䧇墨。”

  “姑娘心思果然缜密。”

  “不过就是熟能生巧,比别人多了几分经验。”

  正说着话,就听见沁音阁一阵尖叫,因天还未大亮,行人稀少,这叫声格外刺耳。

  阅筱与绿袖对视了一眼,奔进了沁音阁。

  一进大门,绿袖就捂住嘴轻叫一声,沁音阁门里院落的大树上吊着一个女人。

  她披散着长发,双手双脚下垂,那穿着白色里衣的身体在大树上摇摇晃晃。

  树底下已经围着一群女子,她们都是沁音阁的乐女,有些掩面有些发抖有些哭泣,还有一些陆陆续续从房间里出来的女子,大约二十几人。

  阅筱趁乱挤到大树底下,见树下有一架倒了的梯子,还有一些杂乱的脚印。

  沁音阁都是女子,胆子很小,不敢上前把尸体放下来,阅筱围着树走了一圈,又抬头仔细看着树上的女尸,这棵树离地面大约有三四米左右,树下是一片沙地,有两个深凹的痕迹,像是梯子摆放的地方。

  她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正准备开口打探点情况,却见进来不少衙内,喊着“让开让开!”看见尸首便搬梯子的搬梯子爬梯子的爬梯子,沙地上的脚印毁于一旦。

  阅筱摇摇头,得了,这里就先放放,正事要紧。

  她与其他女子往后退了两步,随意逮了一个问道:“昨日你们这有个疯疯癫癫的女孩跑了出来,撞到了我的马车,还闯到了我的马车上,今日起床发现我玉佩不见了,想找她问问。”

  “你是说可心?”穿着粉色纱衣的乐女问道,面上神色有些古怪。

  “不知道名字,只知道她手背上有条伤口。”阅筱答道:“不知她人在何处?”

  那乐女一脸惊恐之色,缩了缩脖子,指了指大树道:“她就是可心……”

  阅筱心下一惊,树上挂着的居然就是昨天闯车的女子。

  一位仵作进来围着转了一圈,查看了一下尸首,又看了看绳索道:“自杀无疑。”

  “有鬼!有鬼!是鬼杀了她!不是自杀!她不是自杀!”身后有人叫到。

  阅筱回头,只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跌坐在地上,面盆的水打翻在侧。

  “茹青,你是疯了不成?一早上起来就疯言疯语,是不是想把沁音阁的招牌给砸了?”沁音阁的管家妈妈厉声叫到:“还不快起来,丢人现眼的模样!”

  茹青吓得脸都紫了,眼神里全是恐惧,在地上发着抖。

  仵作看了她一眼,不屑的摇摇头,命人把尸首抬走了。

  阅筱想凑上去看两眼,却被衙内一把推开。

  她拍了拍身上的衣物,嘀咕道:“这活也做得太不仔细了,一看就知道不是自杀。”

  “何以见得?”身后忽然有人问。

  阅筱吓了一跳,回头见一位白衣男子立于身后,发丝于头顶以青簪束之,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

  阅筱觉得他面熟,似乎见过,但由不得她细想,只知说漏了嘴忙道:“我就是随口一说,觉得不像戏文说的那般仔细,兄台不必在意。”

  说完,她拱了拱手便走了。

  迟未寒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大人,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尸体?”青墨道。

  “无妨,先看看再说,尸体不会跑,证据会。”迟未寒背着手往乐坊观楼里走去。

  因为出了命案,沁音阁的生意冷淡了许多,乐坊的小姐妹们都面色沉重,聚在一团,小声议论着。

  阅筱跟在茹青身后,茹青魂不守舍,嘴里还嘀嘀咕咕的,阅筱赶上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吓得手上的盆都甩了出去,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不要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看见……”

  “姑娘,可有吓到。”阅筱也蹲下身子,茹青睁眼见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公子顿时放下心来,慢慢的站了起来。

  “茹青姑娘,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可否给在下一些时间?”阅筱拱手行了个礼。

  “你是衙门里的人?”茹青小声问。

  “也是也不是,姑娘就把我当成一个信你的人就是。刚刚你说可心不是自杀是为何?”

  茹青垂下眼帘,似乎不想多说便道:“一时胡说而已。”

  “可心姑娘之前也说沁音阁闹鬼,也是胡说?”

  茹青看了她一眼,弯腰捡起了盆子。

  阅筱目光扫过面盆:“姑娘昨夜是否睡得很熟?今天起晚了?”

  茹青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

  “今晨外面如此嘈杂,你却没有醒,待到人快散了你才出来打水,我就是一推测。”阅筱对着茹青笑着道,由于穿着男装,笑起来更显儒雅。

  茹青脸一红道:“昨夜我确实睡得很沉,所以可心如何出门如何自杀我都不知道。”

  “你与可心同屋?可心这样疯疯癫癫有多长时间了?”

  “大概三五日,开始只是有些疑神疑鬼,总说有人跟着她,随后越来越严重,说看到有女鬼跟着,披头散发,伸着舌头,越说越离谱,害得我都跟着怕起来,到了前日竟没有什么人气了,终日昏昏沉沉,大白天怕起冷来,也说自己见到了鬼,说自己命不久矣,然后……就……”

  阅筱仔细观察着沁音阁,这乐坊似乎是由某个富贵宅邸改建而成,保留了走廊院落,唯一加建的便是中间的红栏绿瓦的舞台,纱幔低垂,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四面都是两层木楼供客人观赏之用。

  “刚刚我听你说,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是有看到什么?”阅筱问。

  茹青有些忐忑,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阅筱安慰道:“也无需害怕,我并不会笑话你。”

  茹青站定脚步,看了看四周,有些畏缩小声道:“乐坊前日客人较多,管事要我一直在台上加场,可心因为疯疯癫癫早早的就被管事妈妈打发回房了,我中间休息的时候发现琴弦松了,便想回房借用可心的古琴,谁知刚走到门边就听见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声音很轻古古怪怪,像是可心在和谁说话,我侧耳听了一会儿,又听见可心发出咯咯的声音,甚是可怕,我赶紧推门,见窗口闪过一个白衣的影子,一会儿就不见了,可心倒在床上,两眼翻白,我拼命掐她的人中她才醒过来,一睁眼就哭哭啼啼的告诉我鬼要掐死她,我想着刚刚见到的白影心里慎得慌,想着莫不是真的有鬼?”

  “窗口看见白影?一闪就不见了?”阅筱摸着下巴。

  “正是,若不是鬼怎会在窗口出现?”茹青打了个冷颤。

  “你与可心房间在哪?”阅筱正问着,回头瞧了瞧,总觉得有人在后偷偷看着她,可一回头又没有人影。

  迟未寒蹲在沙地上仔细看着树下的痕迹,脚印已经毫无价值,只有这两个梯脚痕迹还有些价值。

  他抬头看了看树干,轻轻一跃而上,树枝上的树皮被绳索勒出一条光滑的白痕,他的目光从树干上俯视而下,回到沙地之上。

  “大人,我刚刚问了几个乐女都说可心昨晚就早早回房了,没有人看到她什么时候出来。”青墨在树下到。

  迟未寒默不作声的在树干上站起来,四处看着,这棵树很大,树枝像一把绿伞一样撑开,几乎把沁音阁进门的这个小院落都罩住。

  他眉头轻皱,忽听见有人说道:“你与可心姑娘一直住这间房吗?”

  他循声而望,见叶缝外是一层乐坊姑娘住的房间,平日都是关窗闭户,又是清一色棕横白纵的窗格,若不是留心看便也看不出那儿是房间。

  现在窗户被一位清秀至极的少年打开,他身材矮小又比较瘦弱,举手投足之间还有些弱质纤纤之气,他先在窗口木栏上仔细看了一会,从衣袖里掏出一块手帕把一些木屑包了进去,又俯身看了看木楼的高度,他的皮肤在阳光下很白,眉眼长得很是普通,但总给人机灵坚定的感觉。

  他抬起头看向树枝,迟未寒忙往里一闪躲过了他的目光。

  “茹青姑娘,你昨夜大概什么时辰入睡?”

  “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昨夜客人大概亥时散的,我累得很,与玲珑一起卸了妆便去睡了。”

  “进屋就睡了吗?可心当时也睡了吗?”

  “嗯,我进屋时可心就睡着了,我也没有理睬便睡了,一觉就到了早上。”

  迟未寒细细听着,心里揣测着这少年是哪派的人,为何也会搅进这案件之中。

  阅筱把可心的床铺被褥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异样,鞋子摆在床榻之下,整整齐齐,粉色衣裙也放在一旁的木椅之上。

  “你们乐坊的姑娘都是穿一样的衣物吗?我刚刚进来见有些姑娘穿着黄色的纱裙”,可有讲究?”

  “乐坊里的姑娘也分等级,一类姑娘着大红色纱裙,二类着黄色,像我们这些新进来或者乐技不高的为粉色。一般大曲合奏便是我们弹奏,若有客人单点便是单独为他而奏。”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一类多少二类多少三类又多少?”

  “三类十五六人,二类七八人,一类只有两人。”茹青一一回答。

  阅筱看着房间布局,可心的床靠近门边而茹青的床就在窗边,她再一次回到窗前,窗外是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很有些年头,枝繁叶茂。

  “奇怪得很,不是说院子里不能栽树吗?怎么有这么大一棵树?”阅筱嘀咕着,又趴在窗棂上看着,窗户是纸贴糊上去的,可以两边推开,忽然她看见窗台下凸起的木条上似乎一些棕色的细丝,她伸手去够,却又够不到,只得踮起脚尖把胳膊往下伸,谁料,一个重心不稳,连人一起翻出了窗外。

  还来不及反应,阅筱就觉得有人揽住了她的腰,她旋转跳跃闭着眼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公子,你没事吧?”茹青在上喊到。

  阅筱微微睁眼,看见自己已经落地,又把自己从头到脚的检查了一遍,才发现身旁多了一位男子,那狭长机敏的眼正看着她。

  想来,是这位公子挺身而出救了她,便打着揖道:“多谢这位兄台,兄台好身手。”

  迟未寒并未接话,只是默默看着她。

  阅筱被他如此的操作弄得有些难堪,他的眼神如鹰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紧张,感觉说的慌做的坏事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锋利可怕得很。

  她咽了下口水:“不知道这位兄台是来听曲儿还是点曲,不管怎样都可以算我帐上。”

  说着,她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

  迟未寒并未搭腔,只背着手走了。

  青墨也打量了一眼阅筱,面上有些嫌弃:“这位公子似乎身体不太好,矮小笨拙还有些娘娘腔。”

  “她本就是个女的。”迟未寒回答。

  “女的?”青墨又回头看了一眼:“女儿女扮男装来这做什么?难不成也是为了瑧妃的案子……她是刑部的人?”

  “不能确定,但她不是为了瑧妃而来。”迟未寒缓言道:“瑧妃的案子与朝廷命官被杀案似乎没有牵扯,这个凶手似乎不是高丽人。”

  “那我们瑧妃是不是可以结案了。”

  “今日便结,明日就是最后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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