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七年蛰伏

  叶寒枝身量太小,叶云安比她高了不知多少,被他这么一拉,差点没摔下去。

  叶云安见状,也担心她大病初愈走路不稳,直接抄手将她抱了起来带出去

  挽竹惊呼一声,赶紧跟了过去。

  叶寒枝知晓自己的这个二哥性子直爽,可没想到他做事竟是这般,强买强卖么?

  “你可别苦着一张脸啊!我又出钱又出力的,你要是不高兴,我这些苦心不就白费了?”

  叶寒枝到底内里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人,这般小孩样的被哥哥抱着,其实是十分别扭啊。

  叶云安看叶寒枝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悄悄吐了口气,抱着叶寒枝走的更快了,直走到叶府花园才停下,又让一路跟着的小厮把纸鸢拿出来,然后献宝似的递到叶寒枝跟前:“看看,这纸鸢喜不喜欢?”

  “……”

  叶寒枝沉默着不说话,奈何叶云安视而不见,吩咐小厮将风筝放起来。

  精巧的纸鸢乘风而起,占领了天空,翱翔自由……

  那日之后,叶寒枝除了必要的请安会出霜雪阁外,其余时候都待在房间里,不知道是在做什么,若是有人前去打扰,必是被一顿冷眼轰出来。

  老夫人和叶庭担心叶寒枝是因为乔氏的死伤心过度自我封闭,便想着让家中小儿去开解开解,可除了叶云安,叶墨书叶舒影连霜雪阁的院门都进不去。

  这样过了数十日,叶才稍微恢复正常,只是还是不太爱出澜音阁。

  春去秋来,又是几番轮回。

  七年过去了,刚重生那会儿叶寒枝母亲刚去,她为母守孝很少出府,平日里除了初一十五去前院正堂与家里人一起用餐之外,常去的地方便是祖母的青松院了。

  前世祖母身子一直不太好,在她十四岁被接回相府时便已去世,而今她便十分注意祖母的身子,更请了不少大夫来看,现在总算是好了不少。

  叶舒影和齐氏常常对她嘘寒问暖,表面功夫做的滴水不漏,祖母和叶庭对齐氏颇为满意,又因着叶寒枝对叶庭心有芥蒂,一直冷淡着不甚亲近,是以叶舒影在叶庭心中的地位这几年是直步上升。

  今年的冬天如往年一样,银装素裹,众生凋零。

  叶寒枝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院子里的红梅落雪,愣愣的有些出神。

  挽竹从屋里走出来将手里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小姐,外面这么冷您出来干什么呀?”

  “挽竹。”叶寒枝轻声问她,“你说当白雪变成了红雪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挽竹叹气,自家小姐这些年总会说些让人无法理解的话,她早已习惯。

  “小姐,雪是白的不会变红。”

  叶寒枝垂眸:“是吗?”

  “当然!”

  寒风呼啸,又一片梅花飘落,叶寒枝没再说话,只是望着前方。

  “小姐。”自风雪中走出一位老妇人,她脚下生风疾步而来。

  叶寒枝看着来人,眉眼舒展了些。

  “陈妈妈!”

  “陈妈妈,您这么急急忙忙的是出了什么事?”挽竹边迎上去帮忙遮挡风雪边发问。

  陈妈妈掸着身上的雪喘气道:“我刚才在前院听到下人们说睿王殿下和宁王殿下来了。”

  “这两位殿下平时很少来相府,今日两人一起来可是前朝出了什么事?”

  “谁知道呢,这些皇子天天你争我夺,保不准就出了什么事。”

  陈妈妈与挽竹一起走上走廊,见叶寒枝站在风口担忧道:“小姐,你怎的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天气这么冷还是快进屋吧!”

  叶寒枝不以为意,虚扶了一把陈妈妈后才浅笑到:“无妨,出来看看风景也是不错的。”

  听得这话,陈妈妈和挽竹互看了一眼,自家小姐的脾气她们也很是无奈,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真是谁劝都没用。

  看着陈妈妈和挽竹两人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叶寒枝心里不免也是一阵好笑。

  “好啦。”叶寒枝神情严肃起来,“挽竹,你去帮我挑一身衣服来。”

  此话一出,陈妈妈和挽竹愣了一下,还是陈妈妈先反应过来:“小姐,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叶寒枝莞尔一笑:“我们去前院。”

  挽竹有些疑惑,这些年来小姐几乎不去前院见客,怎的今天要去?

  叶寒枝看了一眼挽竹:“两位殿下来访,我若不去岂不是让人说我不懂礼数?”

  挽竹不明,之前这两位也来过,小姐并没有出去相迎过,今日……

  见挽竹还是不明白,叶寒枝轻叹了口气:“挽竹,我们总不能一直蛰伏不出。”

  挽竹恍然,当年小姐和陈妈妈带着她查了许久夫人去世的真相,可每每一查到些什么,线索忽然就断了。

  就算那时她还小不懂,可随着她的长大她也能明白,二夫人跟夫人和小少爷的去世脱不了关系。

  可就算已经知道是二夫人害了大夫人,小姐这些年也从未出手报复,反而一直与她们虚以委蛇。

  那时她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后来小姐说什么蚍蜉撼树,羽翼未丰,她才知道小姐是在暗中积蓄力量。

  如今,小姐是要反击了?

  挽竹的心思叶寒枝焉何不知,不过这些年来她的蛰伏也不是没有道理,齐大将军虽已经不在了,但齐氏背后仍旧有她的兄长齐国公护着,想要动她实在是难,是以叶寒枝要先从齐国公府入手。

  不过齐国公势力庞大,她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撼动?况且前世里她被送去了洛山七年,对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也只是一知半解,所以她才要韬光养晦,不断收集消息,等着一个恰当的时机再着手对付。

  如今便是这个时机了,七年将过,消息也收集的差不多了,现下睿王和宁王来府中刚好给了她一个契口。

  挽竹为她选了一件冰蓝色的衣裙,外罩一件白狐裘披风,很合叶寒枝的心意。

  临出门前,陈妈妈有些担心,她拉住挽竹好一阵苦口婆心:“挽竹,你可要好好照顾小姐,莫要让人欺负了她。”末了陈妈妈还是不放心,对着挽竹又是一番叮嘱,“还有,在外人面前要规矩些,不要让人抓住错处。”

  “知道啦陈妈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挽竹回了陈妈妈,又对着叶寒枝说道,“小姐,我们走吧。”

  “嗯。”

  风霜渐烈,青石板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叶寒枝的脚步很稳,不似挽竹被这积雪欺负的歪歪斜斜。

  陈妈妈一直注视着自家小姐离去的方向,直到看不见她们了才收回目光。

  时光荏苒,小姐也长大了……

  叶府前院,叶庭书房。

  “不知二位殿下今日来叶府所为何事?”

  叶庭坐在主位上看着萧景钺和萧景瑜,他虽朝服已退,却满身散发着当朝丞相的威仪。

  “叶相,我和六弟是为了今日朝堂上的事。”睿王萧景钺起身,动作神情一丝不苟,“四弟遇刺,太子被圈禁,前朝势必会产生不小的动荡,不知叶相有何想法?”

  叶庭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拂去面上漂浮的茶叶:“此事乃圣上之意,作为臣子怎敢有想法?”

  “太子乃一国储君,虽现在太子还未被废,但朝堂动荡,这于前朝于百姓都不是件好事。”

  叶庭点头:“不错,确实如此。”

  “既然叶相也这样认为,那明日可否请丞相……”

  “睿王殿下。”叶庭打断萧景钺,“现下时辰不早了,臣已经吩咐厨房备了些菜肴,二位殿下不如留下来一起用膳?”

  萧景钺知叶庭这个老狐狸是不会轻易答应帮忙的,他立在下首,神情看不出半点不满:“叶相如此好客,小王又怎敢推辞?”

  “六弟。”萧景钺又转向萧景瑜,“你意下如何?”

  此时宁王正安坐客席研究着相府的茶,他动作慵懒,嘴角带笑道:“本王没什么意见。”

  萧景钺点头,转过身来对叶庭拱手说道:“如此,我们兄弟二人就叨扰了。”

  “睿王客气了。”

  这边叶庭与睿王宁王三人在书房,另一边叶寒枝已经到了前厅。

  “祖母。”

  叶寒枝一进门就看见坐在主位上的老夫人,她右下首依次是齐氏、叶舒影、柳姨娘,她们身后各自站了一个大丫鬟,陪在老夫人身边的是唐妈妈。

  相府人丁单薄,叶庭总共只有三个女人,一个正妻乔氏,一个平妻齐氏,一个姨娘柳氏。

  叶寒枝这一辈除了她便是齐氏生的一双儿女,大少爷叶墨书和大小姐叶舒影,以及柳姨娘的儿子二少爷叶云安。

  柳姨娘也是个可怜人,她原本是母亲乔氏的贴身丫鬟,与乔氏虽是主仆却情如姐妹,陈妈妈的儿子顾及礼与她青梅竹马早已到了谈婚论嫁之际,可却因为叶庭醉酒毁了清白怀了叶云安不得不嫁与叶庭做了姨娘。

  嫁进相府的十几年来柳姨娘一直住在沁柳园,对叶庭更是敬而远之,在整个相府她唯一亲近的就只有霜雪阁里的人了。

  陈妈妈对这个本来要成为自己儿媳妇的柳姨娘也是怜惜的,时不时会去沁柳园看看,她明白那不是柳姨娘的错,要怪就只能怪造化弄人,只是可怜了她儿,这么多年竟都不肯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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