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First Spirit 3

  在时间的海洋之中溯行，是一种什么感受呢？

  那看起来好像就是，身边所有的景物，都在后退，后退，后退，朝着自己的身后飞掠，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无数的人、建筑和车辆，还有一切的一切，蓝天白云，飞虫鸟兽，山脉森林，都在自己面前疯狂地掠过，这世界如同一卷录像带，被人按了快退的按钮。

  每一样东西都朝自己撞来，但是却像穿过空气一般穿过自己的身体。每一个人的面庞，都看得清清楚楚。

  欢乐、悲伤、恐惧、震撼。一张张面孔，恍惚间仿佛脱离了肉身，飞舞在空中。

  树木拔地而起，建筑凭空飞起，蓝天白云被染上了异样的颜色，地平线扭曲了，旋转了，化作漩涡。

  在那时间的背后，是终结，也是开始，是一切的起点，更是一切的终点。

  在那里，有人履行诺言，有人完成悲愿。

  因为一场偶然的灾难，因为一个无助的少女。在这世界上所留下的一切痕迹，命运所指出的一切道路，全都指向那里。未来究竟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但是，无论如何——

  终焉，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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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过去的时间段，是有时限的。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是我们没办法在这里呆上太长的一段时间。”

  时崎狂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薇奥拉睁开眼来，看到的景象是——

  一望无际的荒原。

  脚下的岩石和泥土平整而干净，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切过一样。薇奥拉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狂三，黑发的精灵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这里是……三十年前欧亚大空灾的现场？”稍稍思索了一下，法师问道。

  狂三沉默着点了点头。薇奥拉表情不变，启动了身上常驻的飞行术，身体缓缓浮空。随着视野的上升，这片荒原的全貌也逐渐呈现在自己的眼中。

  ——那并不是什么荒“原”。

  而是一个巨大的、钵状的凹陷。因为它实在是太过巨大，以至于站在地面上的薇奥拉都感觉不出它的弧度和坡度。就好像是庞大的弹坑一样，现在两人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在凹陷的中心。

  紧接着，视野幻化了。

  朦胧间，那巨大的光之团块又一次蠕动着身体出现在她的面前。而耳中，也传来了那奇异的声音。

  ——越来越大了。如同心脏一般搏动着的“什么”声音。哀鸣、恐惧、咆哮、怒吼，那是世界在震颤。在这光之团块的某个位置，有着一块似曾相识的“杂质”。不，倘若说自己在社见到的灵结晶，如同果冻中的杂质一般，那么现在自己所见到的“杂质”，就像是生物身上生长的肿瘤一样。

  “那声音，是‘渴求’吗？‘渴求’着‘帮助’吗？世界精魂……”身处那巨大精魂的包围之中，薇奥拉喃喃道，“这个世界没有可以帮助你的生物……你太弱小了，对吗？”

  巨大的精魂在颤动着，似乎在诉说着什么，随后，薇奥拉的视野恢复了正常。

  “……明白了。”

  法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放眼看着这世界上的巨大伤痕。在那钵状凹陷的中心，有什么东西，正在闪着光亮。

  她降下身体，回到了狂三旁边。

  “发现了什么？”狂三问。

  “……如你所想。”薇奥拉耸了耸肩。

  “……是，初始精灵么？”狂三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刺入了掌心，她颤声道。

  “答对了，不过没有奖。走吧，我们去往那个方向——一切的终点所在的那个方向。”法师看向闪烁光芒的地方，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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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坑状凹陷的中心，也是它的最底部，倘若地表还在的话，大概已经是在地下了吧。

  此刻在那里，萦绕着一团若有若无的光晕，就如同神话之中的灯神，呈现出虚无缥缈的人形轮廓，但只有上半身。下半身如烟雾般埋根在地底。

  “这就是，初始精灵……？！”

  看到这一幕，时崎狂三皱起了眉头。她原本以为，初始精灵会以一个更加震撼而宏大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罪恶的渊薮，一切的起始，居然看上去会是这般……平淡无奇的模样。

  “觉得很惊讶？其实它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当我在触及到其真相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薇奥拉倒是十分地平静，“但是不要小看它，不管怎么说，它也曾经是一个世界。”

  “一个世界？等等，你在说什么？”时崎狂三瞪大了眼睛，看向薇奥拉。

  “你对于自己的本质，看来还没有太深入的了解啊。时崎狂三。”法师神秘地、装模作样地叹息了一声，摊开双手，“实际上，我的一半，和你们是相同的。”

  “……”狂三看向薇奥拉的双眼之中，充满了疑惑。

  “你知道，另一个世界么？”看着面前摇曳着的、对二人的到来毫无反应的初始精灵，薇奥拉沉思了片刻，忽然问了一个与这厮毫不相关的问题。

  “另一个世界？”狂三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她。

  “啊啊，那不是具有物质形体的世界，那里，是无限的迷雾，是物质界的投影之地，是万象精魂聚集游荡之地，那是‘灵’所在的世界。在文明产生以前，在宗教产生以前，这界中的灵，被古老而原始的人们，广泛地崇拜着。换句话说——图腾的崇拜、祖先的敬仰，以及泛灵论，所敬拜的都是这界中的灵。这个地方，被称为‘灵界’，也称‘以太界’。”

  对狂三不信任的目光坦然受之，法师侃侃而谈，“或许你自己可能没有发现，但确实，你是精魂们之中的一员，拥有实际形体的、高阶精魂——pirit。而你所潜入的邻界，那漆黑寂静的地方，也正是深层的以太世界。那里没有精魂的迷雾，那里是灵界的虚空，这下子你明白了么？这一切的真相……”

  紧接着，薇奥拉煞有介事地指向了面前的这初始精灵，“其实我早该想到的。这家伙，和你们有着相同的本质。通过解读那块灵结晶，我就已经发现了。初始精灵，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和你脚下大地之中蕴含的精魂相同，它同样是世界的精魂，只不过，是来自于另一个已经陨落的物质世界的精魂，在空间的震动之下，它来到了这个世界，坠落于此，这才引发了第一次空间震，也就是，欧亚大空灾。”

  狂三沉默不语，似乎在理解消化着薇奥拉的话。

  见到她没有说话，法师笑笑，继续地说了下去，“那么让我们来梳理一下吧，这个偶然带来的灾难——”

  “首先，是一个不知名的物质世界的破碎，让这个正因为拥有强大超自然力，才得以苟延残喘的世界精魂穿越了空间，来到了这里。或许你不知道，世界精魂也有强弱之分。其判断依据，就是那个世界上超自然力量的强弱多寡。而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倘若没有这个外来者的进入，显然不会存在任何的超自然力。故而，这个世界的精魂，也弱小得可怜，人类的宗教和崇拜，也仅仅是普通的宗教和崇拜——也就是心灵麻醉剂——而已。”

  “两个世界精魂的碰撞，造成了欧亚大空灾。这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家伙，在碰撞之际就已经破碎了。而那些碎片，就是，这个。”

  说着，法师神秘地一笑，拿出了那块灵结晶在狂三面前晃了晃。

  “这些灵结晶之中，承载了世界精魂的部分本质与力量。而它的这一部分本质，经过漫长的时间，终于拥有了形体和心智，这就是你们，狂三、十香、四糸乃，还有其它的精灵。这才是你们为什么会不断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你们的本质在这里，根源在这里。而这个世界本身的精魂又拒绝着你们这些外来者，它会驱逐你们，这是它反抗的表现，所以你们才会不停地消失于邻界，然后又伴随着空间震现界。可是这个世界原本的精魂实在是太弱小了，只要你们稍稍有些决心，保持清醒，就可以抵御它的斥力。这就是所谓的‘静穆现界’。”

  “这……”狂三犹疑地看着薇奥拉，但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她对法师的话，已经相信了大半。

  “而在碰撞破碎之后，本来就残缺不全的初始精灵再次元气大伤，因此它只好将自己的本质融入这个世界之中，来苟延残喘。幸好，有一块灵结晶就掉落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也就是这一块。”

  薇奥拉敲了敲手中灰色的灵结晶，脸上笑意宛然，“可是这块东西居然被来这里考察的维斯考特捡走了。而本质被束缚在此地不能移动的初始精灵，就只能找一个载体，来带着自己移动。这载体，在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被它等到，那就是五河士道——不，崇宫士道的母亲。它附在崇宫家母亲的身上，来到了人类世界，随后又附到了她腹中胎儿的身上——也就是五河士道。而随后，拥有了形体和心智的精灵，就被自己的起源吸引着来到了这个世界——同时造成了空间震，于是崇宫家破碎了。”

  “士道和真那失散，被五河家收养。那个时候，因为迟迟得不到灵力的补充，已经极度衰弱的初始精灵潜伏在士道的体内，就在某一天，它找到了一块灵结晶。。但是你知道‘虚不受补’这四个字吗？它在那个时候已经虚弱到没办法直接吸取灵结晶的力量，只好曲线救国，先将精灵之力给予他人，在通过让士道来代替它吸取精灵力量。而被授予精灵之力的人类，就是五河士道的义妹，五河琴里。”

  “现在明白些了吗？初始精灵从开始就潜伏在五河士道的体内，和他化为一体，把他和琴里当作储存灵力的中转站。”薇奥拉笑吟吟地转动着手中的灵结晶，并不在乎现在她身边的初始精灵会听到这些话，而那初始的精灵不知为何，也一直在沉默着，没有反应，“这也是为什么精灵会频繁地在天宫市现界……因为本质的互相吸引。”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五河士道就是初始精灵的话……！”听完这段话，狂三猛然抬起头来，但是法师的手掌早在那之前就已经按住了她的脸，“你这个蠢货，如果在我们之前的时间段，让你杀死五河士道，又能怎么样呢？被你杀死的人类会回来吗？空间震造成的破坏能够还原吗？你的罪孽能够赎清么？而且，你所背负着的人命上，又要再加一条——如果不是在三十年前杀死初始精灵，又怎么能扭转时间的轨迹呢？”

  狂三沉默了。片刻后，泪珠，一颗一颗地从她的面庞上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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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洞大开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