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算计 上
“我决定了。”爱德蒙德静静道。此时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那种几欲喷薄而出的傲慢与狂妄，取而代之的却是与之前态度截然不同的冷淡，仿佛剥去了那一层虚饰的外衣，露出的才是他真正的内在，“不能让你活着。”
“看来在某种程度上，你我对彼此心中打的小算盘都一清二楚。我想要来探查狄德罗斯的内部构造，而你想要拖住我的幻影，顺便找到我的本体。没错，在这一点上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你，而你也没打算瞒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在这一点上，你我的计划都可以说是完全失败了。”
薇奥拉将爱德蒙德的变化全部都看在眼中，心中不禁冷笑，口中轻声道。
——猜对了。
其实关于“那个组织”的事情，法师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虽然那番话不能说是完全随口胡扯，但是的确有百分之八十左右都是薇奥拉瞎编的，尤其是“被那个组织当作炮灰”云云，更是法师带着满满的、扭曲的恶意所作出的猜想和臆测，可是没想到，居然在某种程度上……正中红心。
爱德蒙德此时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据。
“你的眼线，应该没有办法进入学院内部吧？”薇奥拉不等黑太子有接下来的反应，忽然道。
“呵。倘若我有瞒过爱德华那个老狐狸的能力……”爱德蒙德冷笑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话语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那么在布朗森工房的那一战呢？那个工房里面也有你的人么？”薇奥拉继续问这不知所云的问题。爱德蒙德似乎有些搞不清她为什么要询问这么久以前的事件，但还是本能地感到了事情不妙，皱紧了眉冰冷地看着她，不发一言。当然了，就算他一句话都不说，法师仍然能从他的态度当中推测出来一个事实，一个对她完全有利，甚至可以左右战局的事实。
爱德蒙德在布朗森的工房之中安插了眼线，但在学院里却没有。
换句话来说，薇奥拉曾经在学院内部做过的事，爱德蒙德全部都不知道。不，或许爱丽丝引发出来的那一系列事件，他会有所耳闻，但绝对不会知道所有的细节。而这，就是薇奥拉最大的王牌所在。而在她第一次突入－orks的工房时，所使用的法术——魔绳术，爱德蒙德也是毫不知情的。
当初薇奥拉使用这个法术的时候，除了小紫和黄泉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目击者。而投影术也如是，最后与爱丽丝那一战的细节，爱德蒙德同样一无所知。
也就是说——
法师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个欢悦的弧度。
“爱德蒙德，我承认你的实力的确很强，‘无限连锁反应’与‘空间扭曲’，这两种力量无论放在哪里都绝对是压倒性的强大。但从你让我的幻影进入狄德罗斯的一刹那开始，你的失败就已经注定了——”
薇奥拉飘然转身，刻意不去看黑太子的表情，因为那张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她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到。
“你以为这只是单纯的幻影？你去搜索我的本体了吧，但是你找到了吗？你将这看作一场交易，一场对你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交易，因为狄德罗斯的内部构造千变万化，即使我看到了也无所谓，而一旦你们趁着这个机会找到了我的本体……后面的事情我想不用再说了。”法师转头看着墙边伊欧奈拉因她的这一席话而似乎明白了什么东西，逐渐开始变得明朗起来的的表情，淡淡一笑。
“或许你也想过我这次行动背后的意义……但是你想不到！你永永远远也想不到！帝王又如何？在这狭小的物质界中作威作福，头戴金冠的小丑，又怎么能想象到多元宇宙的浩瀚——以及、我们法师的手段？”
薇奥拉猛然回头，而与此同时，伊欧奈拉和伊文洁琳身上陡然爆发出了一阵白色的光芒，无数细小的光粒自她们身上喷涌而出，组成了一道白色的光门，将两个女孩的身影吞噬在空间之中就此消失不见。
这一下变故实在是太为突然，以至于无论是爱德蒙德，还是古雷坦将军，都被法师的这一手打了个猝不及防，等到他们有所反应的时候，伊欧奈拉和伊文洁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而就在两个女孩原来所在的位置，则出现了两只光芒闪烁的光之手掌。
——幽灵手，传递，任意门。
“怎么可能！那两只手是怎么冒出来的！”古雷坦将军失声怒吼，紧接着他回过头看向身边战舰的金属墙壁，“为什么狄德罗斯没有捕捉到它们的魔力反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爱德蒙德则没有一丁点反应，在古雷坦将军面前，冷淡镇定得似乎反而他才是那个久经风霜战阵的老将军，而古雷坦才是那个没有经过大风大浪的年轻人。
“觉得很不可思议？”看着身体猛然前倾，似乎想要直接向自己扑过来的老将军，法师好整以暇地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太阳穴，“我都说了，从一开始你们就注定失败。你们为什么会认为这是‘单纯’的幻影？你们一定没有觉得幻影只是幻影而已，只是传讯和侦查的工具，无法攻击、无法战斗，甚至——无法施展魔术，对不对？”
“没错，在这一点的确是我们的疏忽。不，这甚至不能算是疏忽……因为幻影能够施展魔术，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最不可思议的。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但很可惜我决定让这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失去了绝对王权也没有关系。啊啊，我承认我的失败，但是你，今天也要死在这里。”
爱德蒙德以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向前慢慢地走了一步，摊开了双手。从他的脸上，薇奥拉再也看不到了之前的傲慢，现在这位黑王子，已经解除了自己的所有的束缚，“王图霸业”？“征服世界”？已经全都不重要了。爱德蒙德现在的心中只想着一件事——杀死面前这个女人。
失败了——失败了。但是没关系……现在这场战争，已经不是“黑太子”对“机巧都市”或者“全世界”的了，而是“爱德蒙德”对“薇奥拉”。
世界之王？那种事情现在已经怎么样都好了。只是，倘若不能亲手杀死这个女人的话，倘若不能亲手杀死带给自己这莫大的挫败感的女人的话……这心中的空洞，就无法得到弥补了。为了自我，为了寻回自我，为了这为了自我而打响的另一场战争——
爱德蒙德静默无声地朝薇奥拉逼近。忽然，他轻声道：“狄德罗斯，告诉我那两个女人的位置。”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众人脚下的金属墙壁，包括地板和天花板，就陡然仿佛化为了透明一般，照出了四面八方的外界景象。而在那地板上，映出了地面上的情景。被巨大战舰的阴影笼罩的城区，大街小巷之中塞满了密密麻麻的自动人偶。弥漫全城的“绝对王权”的魔力风暴已经停止了，大概是重获自由的伊欧奈拉关闭了伊文洁琳的魔术回路。
而在某一栋建筑的楼顶上，出现了几个对于爱德蒙德来说十分陌生，算是初次见面，但却又已经很熟悉，不断地在资料上看到照片的人。
赤羽雷真、格丽珊露达、伊吕利、夜夜、以及……小紫。
以及，伊欧奈拉，和伊文洁琳。两个绿发的女孩和从机巧学院赶来的格丽珊露达一行人成功会合，之后雷真将手贴在小紫的肩膀上，于是那七个身影就从众人的视野之中凭空消失无踪。由于“绝对王权”的停止，地面上的自动人偶们也失去了控制，没有了魔术师的驾驭，自动进入了休眠状态不再动弹。
“他们是什么时候赶来的，为什么狄德罗斯没有发现？”古雷坦将军瞪大了眼睛，看起来似乎恨不得现在就冲下狄德罗斯下去查看。
“你比年轻人还要急躁，将军……”爱德蒙德轻叹一声，“雪月花的第三人偶，‘花之少女’的魔术回路‘八重霞’，能够连狄德罗斯的魔术感知都屏蔽掉。”
“可是‘绝对王权’现在才刚刚解除，他们之前是怎么在城区之中使用魔法的？！”
“迷宫之魔王格丽珊露达，‘阿里阿德涅的线’。”爱德蒙德抬起头望向金属顶壁上映出来的天空，似乎是在慨叹着什么，“失算了。没有想到那秘术居然还有这样的效果……”紧接着他淡淡地看向薇奥拉，“你在这里和我扯这么多闲话，就是为了等赤羽小子他们到达狄德罗斯下方么？原来如此，一开始就制定好的作战计划，你已经将传送的坐标记住了么？”
“怎么可能，我才没有功夫去做那种事情。记住传送坐标什么的……我有更加便捷的方式……”薇奥拉手指轻弹，数个闪烁着淡淡荧光的小球出现在她的身边的半空中，“但是，我有必要告诉你么？”
预言系五环法术，窥视魔眼。早在以幻影进入狄德罗斯之前，薇奥拉就施展了这个法术，制造出了这些可以移动的小型魔法感应器。她为这些小球施展了隐形术，带了一些在身边，而命令另外一些飞到了狄德罗斯的战舰下方，同时，根据在两个不同位置的魔眼传递回来的信息，她很轻松地就计算出了目前所在位置，和战舰下方空间的垂直距离。。
而这距离，不必多说，自然在任意门法术的传送距离之内。尽管这个传送法术只能传送到视线所及的位置，但是“只要看到就可以”，并不代表着“一定要用肉眼去看”。法师同样可以用任意门法术将伊欧奈拉两人传送到魔眼的视距范围之内。
薇奥拉现在的本体的确是在魔绳术的异空间之中，投影术也要求投影在施术者的视线范围内，而从那里自然也是看不到狄德罗斯内部的。但是同样的，和她本体相连接的魔眼的视觉，可以完美的满足这个条件。
在进入狄德罗斯内部走廊后法师沉默的那一小段时间，也并不是完全因为她在思考这艘战舰的内部构造。事实上除了做了这件事，她的本体还短暂地切断了和投影的动作同步，对尚在学院里的雷真等人传达了出击的通告。倘若不这么做，那么幻影也会做出和本体一样的动作，这样就会被爱德蒙德发觉。
“不过，还有一点你没有察觉到，我和你扯了这么多闲话，也不是只为了拖延时间等待夜夜她们到达指定地点的……”
薇奥拉轻笑一声，再度打了一个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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