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礼物

  天黑透了。

  今夜月色不错,眼看就是下月初一了。

  天空一轮明月,配有繁星数点。

  如水月光悄然入户,照在了屋里支首无眠的少女侧颜上。

  云绦测在小榻上浅睡,她伤口疼,睡前顾谨又为她擦过一次药膏,这才浅浅睡了过去。

  云绦也曾试图威胁过门外守着的婆子,不知何氏从哪儿找来的这些人,真是半点儿也不通人情,说什么也不肯给她们主仆二人开窗户。

  窗户不能开,便不敢烧碳火。

  陆承修送来了汤婆子没支撑多少时候,天才不过刚刚擦黑,屋里头就冷了下来,云绦说着不肯要被子,只盖了盖了薄薄一床小被,嘴上说着不冷,夜里睡着了却将那被子攥的死死的,顾谨又起身为她加了一床厚被子。

  才刚要转身,顾谨忽然脚步一顿。

  “哐……哐……哐……”

  那是人倒地的声音!

  顾谨心中暗暗觉得不妙,正要快走两步打开窗户看看发生了何事,却不想这一愣神的功夫,屋里多了个人。

  “陆归堂?”少女的声音里生平头一次透露出欣喜。

  只是……

  怎么白天才吩咐了云绦想法子让陆归堂来见一面,晚上事儿就办妥了。

  顾谨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小榻上正睡着的云绦,陆归堂声音颇轻,没把她吵醒。

  这丫头办事效率这么高的吗?没看见她什么时候和佩环说上话的啊。

  陆归堂神色却颇为自然。

  他若无其事地往顾谨方才坐着的椅子上一摊,耳骨微红。

  男子懒笑开口:“你家规矩挺多啊,睡个觉还得这么多人在外头守着。”

  ?

  顾谨一愣,怎么陆归堂说的话自己有些听不明白。

  陆归堂看见她的神色,以为真的是自己的话说的不明白,便想着换个话题:

  “啊,上一回的事儿,是我唐突冒犯了。”他捋捋额前发丝,面上神色自若,脑子里却不停地回忆着商故渊教给自己的那些话:“咳,虽然这次,也有些唐突,但我是带了礼物来的。”

  话说着,陆归堂缓缓伸手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一个锦盒。

  金玉镶边,古木做壳,锦盖上描绘了一方秋菊好模样。

  顾谨竟不由地想起了方才那个汤婆子。

  男子挑眉,示意顾谨接过去看看。

  少女不动。

  陆归堂脸色一凝,无措神色悄然显露,脑子里又开始翻找商故渊的嘱咐。

  而后,他伸手,在顾谨面前开了盒盖。

  盒子里一支木簪,雕的是凰落梧桐的花样,雕簪子的人刀功不大细致,隐隐可见棱角,但足可见用心了。一时间隐隐间有淡淡的梧桐香味在屋里悄然弥漫开来,二人相对而看,不发一言。

  这一刻,男子坐着,少女站着,画面终身难忘。

  良久,依旧是陆归堂先开了口:

  “喜欢吗?”

  “你做的?”

  “那是自然。”

  “花样好看,就是技术太差了。”

  ……

  噗……

  陆归堂一口老血积在了胸口,她说他技术太差了?她不知道天下男人都听不得这句话!

  他抿抿唇:“虽,虽不至太好看,但我是我琢磨了半个多月的东西,你当个小玩意收了吧。”

  顾谨挑眉,似乎明白了为何湘北之事他不亲口来告诉她了,原来是躲在府里雕这支发簪。

  顾谨玉手一滞,指间轻巧一动,摸起了这支发簪。

  屋里灯火颇为昏暗,这发簪却好似闪着奕奕光彩。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陆归堂的意思,她明白了。

  但她如今深涉险境,要她如何拉他下水?

  顾谨正不知如何开口,忽听身后一阵响动。

  两句话的功夫,小榻上浅睡的云绦被吵醒了。

  小丫头揉揉眼睛,一声闷哼。

  “唉?王爷?”

  云绦连忙翻身下榻,被子里的汤婆子滚出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惊了四方寂静的夜。

  云绦忙不迭地将那汤婆子捡了起来,里头的水早已经凉了,拿在手里竟有些刺骨。

  小丫头欢欣不已,抬头看向陆归堂。

  “王爷是来救我家小姐的吗?”

  没想到小姐的事儿这么快就传到了咸王府,咸王来救她家小姐了。

  救?

  陆归堂听见这个字却着实吓了一跳,他不过是趁着夜色来给顾谨送个礼,怎么牵扯出救不救的问题了?

  “什么意思?”

  男子收起懒散深色,看向云绦的神情里满是疑惑。

  云绦眨眨眼睛,怎么?咸王殿下不是来救小姐的?

  这个念头一滋生,小丫头的眼泪似汪洋大海一泄不可收拾。

  “王爷啊!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小姐啊,夫人要把她嫁给康大夫,我们小姐说了,如今只有您才能救她啊!”

  顾谨嘴角一僵,这丫头的嘴她真是拦都拦不住,她何曾说过只有陆归堂才能救了?

  但看到小丫头哭的梨花带雨脸上还带着伤痕,顾谨实在不忍心责备。

  “好丫头,你歇歇。”

  云绦哭得更狠了。

  陆归堂被这主仆二人搞懵了,听见云绦的话直反应了半天,细想了想门口守着的婆子,云绦脸上的伤痕,还有这冷若冰窖的房间才明白过来。

  还真想不到,汴梁城宅院之争,竟能阴狠至此,顾家主母连这般的清秋人儿也不肯放过。

  男子开口,一本正经:“你怎么不早说此事?”

  顾谨轻咬朱唇,浅浅踱步:“的确是……遇上了些麻烦,王爷若是方便,能不能给我父亲修书一封?”

  只要顾疆元一封书信回来,何氏便不敢放肆。

  陆归堂眉头一皱,思索道:“一封书信自无不可,可你家主母这架势可不简单,我现在带你走如何?咸王府里没人敢造次。”

  顾谨秀眉敛敛,正待思索此举的可行性。

  先不说外头的婆子和顾府的守卫,就算出了府到了咸王府,日后父兄回来此事仍旧会闹得沸沸扬扬。

  那样会连累陆归堂。

  “恐怕不妥……”

  话还没说完,却被男子懒音打断了:“怕什么,外头的婆子都被我打晕了。”

  他可还记得方才云绦的话,顾谨说了,此事非他不能救。

  莫非是顾谨对他有意才这么说的?

  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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