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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1

  我梦见了很恐怖的事情,我梦见有人在杀人,不知道谁被杀死了

  ,我只看到凶手的背影。

  还有一直听到有人在吹口哨的声音,难道又要开始了吗?

  *

  别离之后,

  我日以继夜地思念着,

  记忆里的最后一个背影。

  ----

  距离我的二十一岁生日还有一个多星期,而更重要的是,在那之前是期末

  考周,距离只剩下五天。

  而我还有闲情逸致在「别离馆」看漫画和发呆。

  「别离馆」里,只剩下小米和罗修平顾店,我一面躲在角落里看漫画,一

  面听到柜台那里小米和罗修平一来一往的对话,只听见罗修平一式傻气的问一

  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惹得小米快抓狂,然后又慢条斯理的下一些没头没脑的结

  论。

  有时候我觉得,小米可能真的喜欢罗修平,否则依她的个性怎幺可能忍受

  一个男生整天跟前跟后的,说一堆火星话来扼杀自己的脑细胞。

  「学姊学姊!」说曹操,曹操到。

  「中统一发票啦!这幺高兴。」我懒懒得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我新发明的,妳喝喝看。」罗修平兴致勃勃地拿了一杯颜色古怪的东西

  放在桌上。

  「不必了吧!」我爽快地拒绝了,随即觉得自己有点残忍。「至少……等

  我学会称呼那杯东西的颜色以后再说吧!」

  「这很好喝耶!」罗修平一脸小狗样地恳求。

  「酸的?还是甜的?」

  「辣的。」

  「那你留着自己喝吧!」我又不是白老鼠。

  我不过是说说,罗修平居然真的仰头把一整杯怪东西喝掉,当场看得我目

  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好辣好辣!」罗修平一喝完,随即被呛得眼泪直流,火烧屁股地冲回柜

  台跟小米要水喝。

  只见柜台的小米递了一大壶水给他,然后脸色怪异地咕哝些什幺,我听不

  见,不过看着小米带笑的眼睛,我想罗修平的「蠢男计」奏效了。

  才低头准备继续看漫画,罗修平拿着一大杯水又跑了回来。

  「喂!学姊。」罗修平一屁股坐在我对面,喝了一大口水。「我有重要的

  事情要告诉妳。」

  「哇沙米口味的?」我忽然想起那杯怪东西的颜色。

  「学姊妳真的很聪明耶!」罗修平得意的笑了。「那杯我要把名字取做‘情

  人的眼泪‘。」

  他话才说完,我已经笑倒在椅子上。

  「情人会流那种眼泪吗?」他也太宝了吧!

  「会啊!」罗修平很认真了起来。「很适合啊!哇沙米又呛又辣,可是在

  一开始放到嘴巴时,会觉得没味道,一下子以后却忽然莫名其妙又呛又流眼泪

  ,就像情人吵架的时候,彼此说重话,一开始以为不在乎,可是一下子之后,

  却突然觉得很痛苦很难过,连眼泪都会不知不觉的冒出来。不过没关系,虽然

  很辣,可是喝几杯白开水过后就没事了。」

  剎时之间,我突然明白了为什幺小米能忍受罗修平,因为她真的喜欢他,

  他们两个表达关心的方式一样都很特别,一样都很温柔。

  「你以为我跟严宫颢吵架了吗?」

  「不是吗?」罗修平疑惑地看着我,「你们已经整整一个学期没讲话了

  耶!」

  「或许吧!」我耸耸肩,不愿意解释一些我自己都还搞不清楚的东西。

  「我不知道学姊对阿颢的感觉是什幺,可是我知道阿颢真的很难过。」

  罗修平难得失去了笑脸,皱起眉头说。「他是真的很在意学姊。」

  「你认知错误吧!」我不愿意让心里有任何期待或幻想。「他在意的或

  许和我有关,但绝对不是我。」

  「学姊!阿颢真的很喜欢妳。」罗修平忽然激动了起来。「妳不准否认

  !因为妳根本什幺也不知道!!」

  「我想我什幺都知道。」还有什幺是我不知道的吗?就是因为都知道了

  才会难过啊!

  「那妳知道上学期我借妳的微积分笔记是谁写给妳的吗?妳知道有人为

  了跟妳选修一样的课,一个学期拿了一大堆学分?妳知道有个人每个礼拜六

  下午都会去捷运站坐捷运吗?妳不知道!因为妳根本没有回头看过。」罗修

  平居然生气了。

  「什幺……什幺意思?」我一时无法消化。

  「意思就是妳什幺也不知道,就算妳不喜欢阿颢,也用不着连句话都不

  跟他说。」

  「我……不喜欢他?」

  「阿颢那天喝酒醉都跟我说了,妳喜欢的是他弟弟,不是他。」罗修平

  恨恨地说,好象被我拋弃的是他。

  「我……。」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反驳什幺,因为根本不知道从何作答。

  「他说他说过喜欢妳,可是妳拒绝了。」

  罗修平忽然安静下来,沉静地看着我,那样的沉静,让我想起一双脑海

  里始终抹不去的黑色眼眸。

  「妳再这样,他就要走了。」

  「去哪里?」有些着急,我连忙问着。

  「他这学期结束就要回美国了!」罗修平丢下这句话,抓起桌上的杯子

  重重哼了一声,走回柜台,留下我呆呆地看着手上的漫画发楞,无法回神。

  *

  8/3/

  严宫颢的爸爸被杀死了。

  梦里的凶手吹着口哨,曲子是伦敦铁桥垮下来,

  本来一直觉得很熟悉,好象在哪里听过。

  今天去徐医生那里的时候,我又听见有人在吹口哨,一模一样的调子。

  我问徐医生那是谁,他跟我说那是外科的医生,

  每次开完刀都会这样,大概是要放松紧张的感觉吧!

  我在想会不会是他,可是如果弄错了怎幺办?

  所以我决定还是先不要跟别人说好了。

  *

  你消失了,我哭泣着,

  从此彼岸与此端的惆怅,

  以及,

  再也回不去的哀伤。

  -----

  那句「我会」就是他所谓的表白吗?我能不能相信他那时说的话?

  ──可是喜欢妳的人,会为妳难过。

  他真的会为我难过吗?即使伤害我的人是他,他也会为我难过吗?

  我坐在书桌前看书,看着看着发起楞。

  他是真的要走了吗?

  「洛芙!快跟我去医院!」小米抓着手机,神色慌张地从门外冲进来。

  「怎幺了?」我茫然地被她拉着往外跑。

  「我爸快不行了!他想要见妳。」小米焦急地直拉着我往校门口跑,拉我

  上了出租车,吩咐司机开到医院。

  「怎幺了?怎幺回事?」我能明白小米担心的心情,可是我根本不认识小

  米的爸爸,他怎幺会在这时忽然想要见我?

  「我爸爸……他可能快撑不下去了。」小米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我伸手

  环抱她,想安慰些什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静静地祈求,事情不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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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米冲进了病房,我却踌躇不前。

  我想约莫是方才小米太过着急,失口说错了话,才让我误会了。

  几分钟之后,小米的哥哥走了出来,他脸色沉重而疲倦地朝我走来。

  「洛芙,可不可以请妳进去一下,我爸爸有些事情想跟妳说。」他低声

  地说。「拜托妳。」

  「好好……。」我紧张地连忙点头,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满是药水味的

  病房。

  白色的病床上,躺着一个老人,或许年纪不老,约莫和我爸爸差不多,

  只是长年被病痛折磨,所以显得瘦弱而苍老,他的身上插了一些管子,小米

  和她妈妈则紧握着老人的手,流着泪。

  老人见我进来了,小声地跟他们说了些什幺。

  「我爸爸有话要跟妳说。」小米声音哽咽而走了音调,我走到了病床边

  ,小米和她妈妈则走出了病房。

  「米伯父。」我不知所措地站着。

  他挥手,于是我在病床边坐下,他静静地看着我,沉默着。

  然后他噘起了干涩的嘴唇,发出细微,极细微的声音。

  「什幺?」为了听清楚他想表达的事情,我倾着身子,专心地想分辨。

  慢慢地,由断断续续的气音组成旋律,我听见了徘徊在记忆里的那首歌

  ……。

  ─LondonBridgeisfallingdown……fallingdown……fallingdown……

  LondonBridgeisfallingdown……myfairlady……..

  我睁大眼睛,片段组成的画面宛如电流通过我的脑海。

  ──严宫颢,告诉你一个秘密。

  ──欣亚不是自杀的!

  ──我看见你杀了他。

  ──伯伯,我不会跟任何人说你的事。

  看着眼前气息奄奄的老人,我已经意识到曾经发生过什幺事情,震惊地

  说不出话来──杀死严宫颢叔叔的人是他。

  「谢谢妳,替我保守秘密这幺多年。」他气息虚弱地说着。

  「我……。」是了,我曾经答应过永远都不说出这件事情。

  可是……为什幺?!

  「我……我失去了记忆。」面对缺了一角的记忆,最后,我还是只能认

  输。「当初我为什幺会答应……米伯伯,我不是后悔,我只是好奇。」

  「我知道。」米伯伯露出虚弱的笑容。「那时妳跟我说,妳不想看小米

  痛苦,如果有机会妳宁愿什幺都不知道不记得,而且妳很可能会有那幺一天

  ,到时候妳什幺都不会记得,事情就会过去,小米就不会受伤。」

  我捂住嘴巴,记起了小米,小米不只是我的高中同学,她和欣亚一样,

  是我的国中同学。

  可是……可是为什幺高中认识她的时候,她要装作不认识我?难道她接

  近我也只是为了那件命案?怕我说出来,怕我想起来?

  疑惑的种子,迅速的发芽抽长,我越来越迷惑,越来越害怕。

  「那孩子,为了我做了很多傻事情。」米伯父微弱地说着,努力的伸出

  手,握起我。「我很后悔把我该负起的责任变成妳们两个的包袱,对不起…

  …。」

  「小米她……她为了要保护你才……才接近我的吗?」我的声音颤抖得

  厉害。

  「她是妳的朋友吗?」

  「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我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的掉了下来。「可是

  ……。」

  「小芙。」米伯父握紧了我的手。「人的感情不能用脑子,要用心,那

  孩子尽管比任何人痛苦……因为这样她比别人更认真、更诚实的活着,对妳

  也是,因为她想保护的人不只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啊!可是为什幺事实无法说服我相信!

  「……我没有立场劝妳相信小米。」米伯父认真地看着我。「可是我想

  妳一定能够分辨出来,人和人之间,有些什幺是不同的、不能假装的……。」

  *

  8/18

  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我也终于知道是谁杀了严宫颢的爸爸,可是

  我不能告诉严宫颢,我答应那个人不说。

  昨天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下午去徐医生那里的时候,我再把梦告诉他。

  *

  记忆,往往比这一刻的人生更沉重,

  所以,可不可以只记得现在的你的眼睛,

  那幺如果下次再相遇,

  我才能分毫不差的爱上你。

  -----

  小米的爸爸走了,我一直追寻的秘密也得到了结果。

  小米和欣亚都曾被严宫颢的叔叔伤害过,所以欣亚自杀、小米讨厌男人,

  最后小米的爸爸杀了他。

  知道了这幺多事情后,我忽然不知道该怎幺像以前一样面对小米,我找不

  出什幺方法可以回到从前。

  直到几天后,罗修平气冲冲的跑来大骂了我一顿,骂我自私、不够朋友,

  骂我什幺事情都只想着自己的感觉的时候,我才从自怜的情绪中惊醒。

  不管发生了什幺事情,人的感情都是不能假装。

  至少我清楚地知道了,我不可能因为这样就放弃小米这个最好最好最好的

  好朋友,只有她会陪我斗嘴、诚实磊落地骂我、在我受伤的时候陪我喝酒,不

  会再有别人和她一样。

  那天下午,当我鼓起勇气,别扭地把期末考笔记拿给她的时候,向来个性

  坚强的小米居然哭了,直到那时候,我才明白罗修平所说的自私。

  而小米居然能忍受像我这样愚蠢又自私的朋友,并因此没有责怪我,或放

  弃,现在想起来,真的很感动。

  几天前,小米已经提前考完了期末考,回去替米伯父料理后事,我想很快

  她又会回到这里,回到「别离馆」,继续和我瞎扯,继续和罗修平说着八竿子

  打不着的外星话。

  而严宫颢呢?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努力集中精神写完最后一科的考卷,心情因为想起严宫颢而忧郁起来。

  交了卷,踏出教室的时候,天空蔚蓝,我却感到茫然,无处可去。

  我不想和同学去狂欢,不想回宿舍打包,不想在心里这幺混乱的时候和任

  何人说话。

  现在我只想一个人。

  漫无目的地晃出了校园,躲进了人群,在街上穿梭游荡着,不知不觉的,

  我还是走进了捷运站。

  原来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最适合搭捷运。我在心里嘲笑着自己的反射性

  动作。

  我和以往一样在同一个车厢上车,坐上了到终点站的捷运,而窗外的景

  色,也像过去半年一样,一样的颜色、一样的速度在窗外飞掠而过。

  来来回回,捷运列车一站又一站停下的,都不是我的地方。

  每个人坐捷运,都是要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所以虽说只要在站内就

  可以无限制搭乘的说词听起来很棒,却对任何人都起不了作用。

  除了一个无处可去的我。

  后天就是我二十一岁的生日了,徐医生所说的二十一岁约定,是不是指

  这些秘密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看着窗外的景致前进又倒退,我记不清楚自己坐

  了几趟,也不知道该坐几趟才可以把寂寞和无名的极哀伤情绪抚平。

  ──妳喜欢的是他弟弟,不是他!

  罗修平那天在「离别馆」所说的话突然跳进了脑海中,那时我只是愕然

  ,现在回想起来,却只想苦笑。

  我连他们到底有什幺差距都无法记起来,严宫颢又是怎幺分辨我喜欢的

  是他,还是他弟弟呢?

  ──妳知道有个人每个礼拜六下午都会去捷运站坐捷运吗?妳不知道!

  因为妳根本没有回头看过。

  想起这句话的时候,我不自觉的回过头。

  可是身后,谁也没有。

  我十分哀伤地体会到,再怎幺隔绝的思念,最终都会落败在浇不熄的期

  待上。

  一站又到,人们匆促地上下车之间,我看见捷运站牌,才发现列车又一

  次回到了原点。

  前方的女孩拿起镜子抹唇膏,镜子里的反射一度让我有了看见他的错觉。

  再一次,我输给了期待,转头看向站台。

  一个很久很久不见的身影,透过了车窗映入我的眼睛。

  是巧合吗?他怎幺能这幺刚好地站在我的车厢外?

  难道罗修平说的都是真的?因为真的有一个人每个星期六到捷运站坐捷

  运,同一个车厢、同一段路程,一直我回头就能够看见的地方等待着,所以

  那个人能这幺精确地站在此时的窗外,注视着我……?

  我倾身贴近窗边,想清楚看见他的样子,却只看见他曾经很冷漠很漂亮

  的黑眸,此刻,下着细小的雨,温柔却哀伤的凝视着我。

  那是严宫颢从来没有过的表情,那幺陌生而柔软。

  我急促地站起身,列车却飞快地激活,准备奔向下一个地点,我只能贴

  在窗边,看着他模糊地像所有以前看过的景色一般,终于消失在视网膜上。

  -------------------------------------

  错过了,有时候就再也没机会遇上。

  前天当我回到那一站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在「别离馆」遇见罗修平

  的时候,他告诉我严宫颢走了,或许不会再回来。

  他没有留言给我,什幺也没说的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直到一群和严宫颢同班的学妹莫名其妙把我从「别离馆」拉到学校里那

  间废弃教室时,我才知道……他并不是什幺都没有留下来。

  空旷的教室,空气里似乎还飘荡着隐隐约约的曾经,他连吃饭都很酷的

  表情、他疾言厉色说爱我的人会为我难过的样子、他听着我说无聊事情的耐

  心……像电影一样,被夏日的热气和洒落在教室里的树影,重重迭迭地在我

  脑海里播映。

  教室的黑板上写着一排又一排的数字,一共一百九十七,每个数字上,

  都被红色粉笔用力地斜斜划去。

  另一大半空白的黑板上,只有几个字:6/2生日快乐。

  「学姊,严宫颢是不是喜欢妳?」我呆楞楞地看着黑板上的字,学妹

  摇摇我的手臂。

  「什幺?」我无法回神地看着她们奇怪的表情。

  「我们只是猜猜看,如果不是就算了。」学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什幺意思?」

  「我们在找严宫颢在等的人。」另一个学妹插口。「他每天中午都会

  来这里吃饭,前天考完试我们本来要帮他饯行的,可是他拒绝了,一个人

  跑来这里呆坐,我们问他到底在干嘛,他说他在等人,不过那个人一直没

  来。」

  「所以我们猜他等的一定是女生。」短头发的学妹说着。「因为昨天

  他就要去美国了,所以我们本来想找出那个女生,给他一个临别惊喜,可

  是问了好几个女生都说不是,又临时找不到罗修平,一直到今天早上我才

  想到严宫颢会不会是喜欢学姊妳……。」

  「虽然严宫颢都去美国了,不过我们想至少今天是那女生的生日,这

  句生日快乐应该让她知道,不然严宫颢就太可怜了。」学妹露出感动的眼

  神。「感觉好象电影情书那样……。」

  「所以学姊,严宫颢是不是喜欢妳?」三个叽叽喳喳的学妹同时安静

  下来,期待地看向我。

  而我的脑海却只是一片空白。

  黑板上一个个的数字,像细小的针,一点一点的刺在心口上。

  某一年盛夏里的记忆,忽然蔓延开来……我只能错愕地,心痛着。

  ──严宫颢,告诉你一个秘密喔。

  ──什幺?

  ──我的生日快到了喔!

  ──第三次期末考也快到了。

  ──对啊!很讨厌,我的生日每次都在考试的时候。

  ──六月二十七日啊!

  ──啊!你怎幺知道。

  ──妳前年就说过了,而且妳每年生日都是同一天……。

  ──严宫颢你好好笑喔,每个人生日都在同一天啊!

  ──妳今年生日不会考试,因为毕业考会比别的年级早。

  ──对耶!我都忘记了,我们要国小毕业了耶!

  ──嗯。

  ──那毕业以后你如果念别的国中就不会送我生日礼物了。

  ──妳的生日我已经背起来了……。

  「学姊……?」学妹的声音遥远而恍惚。

  「学姊,」罗修平不知道何时跟来了,站在我身后低声的开口。「

  妳应该知道,一切都还来得及。」

  罗修平的提醒炸开了我浑浑噩噩大半年的心绪,眼泪再也无法停止

  地溃堤而出,我转身跑开了废弃教室,跑开他的等待,跑开心脏快碎开

  的疼痛。

  「学姊?」学妹在身后喊着,急切着想知道答案。「到底是不是…

  …?」

  一径的逃离,我只听见罗修平最后解释的话语……。

  「今天就是学姊的生日……。」

  ※

  因为那些陪着他长长等待的一百九十七的数字,和那句「生日快乐」。

  于是,二十一岁生日的这一天,我静静地躲在宿舍里哭泣,好想好想天

  空能下一场大雨,分担我再悲伤也无法偿还的水气。

  我想他。

  想念他认真的神情、大多数的冷漠、难得微笑的样子……还有在我哭泣

  的时候,陪着我的了解与安静。

  我不知道要多少多少的喜欢才会变成爱,可是现在我只想要有他在,我

  不要他离开。

  我要听他亲口向我解释,为什幺那幺傻的在那里做着我所不知道的等待

  、为什幺每个周末要陪我坐着寂寞的列车、为什幺在乎却不亲自说出来?!

  为什幺我这幺笨、这幺傻?

  为什幺我听不懂米伯伯说的那句话,为什幺我迟钝地分辨不出人和人之

  间那一点点不同?为什幺我不肯相信他?

  我不停的流泪。

  因为我知道心里失落的一角,或许再也补救不了。

  手里紧握着那封从台南来的信,直到哭累了才想起。

  我擦去泪水,颤抖地撕开信封,信纸上的字迹童稚而熟悉。

  看着信末的署名,我才知道这是一封,我写给自己的信……。

  *

  8/18

  给二十一岁的我:

  现在我十四岁,要七年之后我才会变成妳。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哭,因为梦里面我什幺都

  想不起来,最近我常常梦到这类的梦,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我哭得很伤心,不知道为了什幺事情,严宫颢也在旁边,他

  看起来像大人,可是我知道那是他,然后我们开始吵架,他说了

  一些话,好象类似他其实不是严宫颢之类的,我不太记得,可是

  我知道我很生气、很伤心,然后我跟严宫颢说,我以后再也不要

  看到他。

  下午我去找徐医生跟他说了以后,徐医生说,说不定我梦到

  的是以后的我,可是我怎幺可能会跟严宫颢说那种话,而且我只

  认识一个严宫颢。

  徐医生很担心我真的会像梦里面那样失去记忆,我想如果是

  真的,一定很可怕,因为在梦里面我已经知道那种感觉了,我居

  然连严宫颢都记不起来(很奇怪吧!),所以徐医生叫我写信给梦

  里那个以后的我,那时候我大约二十一岁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写什幺,可是我这两天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好象失忆很快就会发生,所以我决定写一些重要的事情,免得

  以后我真的都忘记了。

  1.严宫颢要出国了,他在美国的地址是:

  1502PineGapHoustonTX090USA

  (邮票贴二十元)

  2.我永远都不能告诉严宫颢杀死他爸爸的人是谁,因为我答应

  过那个人。

  3.还有我跟严宫颢说过有个秘密要告诉他,不过等他去了美国

  再跟他说,先欠着。

  秘密是□□□□。(徐医生会偷看所以不能写)

  对了,我真担心以后我变成像梦里面那样,好象很不快乐的样

  子,不过我想应该不用担心,反正我都梦到了那时候严宫颢还在,只

  要他在就不会有问题,只要到时候我记得不要跟他吵架,不要赶他走

  ,他一定会帮我的。

  不过为了小心起见,我还是明天跟严宫颢说一下失忆的事情,

  不然他一直在美国我要怎幺办?

  就这样,祝我二十一岁生日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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