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天赐良缘

  泊舟拿着罗盘站在穆弈的寝宫前,抚着冉冉胡须看了半天,“陛下近日来是否偶染风寒,觉得浑身不畅,睡不安稳?”

  穆弈背着手,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那依大师所见这是为何?”

  泊舟高深莫测地一笑,不答反问,“陛下是否与一仙界男子来往甚密?”

  “这有何不妥吗?”

  “老夫想问陛下,这魔可有好坏之分?”

  “自然是有。”

  “同理,这仙界也不全是好人。”

  穆弈眸光微凛,“大师这是何意?”

  泊舟抚着胡须,说话半遮半掩,“此男子虽为仙界中人,但是却和一个来自幽冥之地的姑娘亲密无间。陛下有所不知,此女子五年前就曾祸乱冥界,为害人间,而那男子在仙界不过是一个既无实权又不受待见的小小尊主。若非有所企图,又怎么会和陛下往来?”

  此话乍一听虽不中听,但其实是很有道理的,但是穆弈和蓝江寒的交情也不是一两天,岂会因为他这两句话就心生怀疑?

  泊舟不疾不徐,“陛下之所以近日来身子不适,就是因为他们二人身上的煞气影响,邪气入体,长此以往无需多日便可要了陛下的命。”

  穆弈知道煞气的事不是危言耸听,历来人们也是十分忌惮此事,今日听他一说,恍然想起当初传出来言之若是不祥之人的事,他可以相信蓝江寒,却信不过她。

  泊舟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言语之间暗示蓝江寒是受了蛊惑,但是又不会明着跟他说,就是要他自己去怀疑,埋下不信任的种子。

  穆仁潇站在一旁,感觉到穆弈听进去了,就知道自己这招棋走对了。

  …………

  颜封双手环胸站在墙根底下看着那两人说说笑笑,这气氛太暧昧,连知沿都不好意思来练剑了,只是为了报仇,只好躲得远远的默默地练。

  这几天应当是蓝江寒最惬意的日子了,言之若因为幽魂缠身,所以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虽然知道这是有原因的,但是他还是甘之如饴。能和自己的心上人日日厮守是多少人一生所愿啊!

  言之若本就是活泼的性子,待在他身边又什么事情都不需要考虑,缠着他讲故事,东扯西聊,竟也不会觉得腻,如果没有这次的事,她都不曾发现自己如此依赖他。

  知沿的剑毫无征兆地断裂,整个院子里遍布着萧索的气息,却又转瞬即逝,颜封迅速站直了身子,看到来人慌忙行礼,“见过云尊主。”

  蓝江寒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方才的气息并不是他,言之若印记上的猩红色一闪而过,这个气息如此熟悉,和当年的魔尊如出一辙,让她隐隐不安。

  云筝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他转头看向知沿,“这位是?”

  “我收的徒弟。”

  “稀奇啊!”云筝并不在意这件事,回眸落在言之若身上轻笑,“小丫头的伤养的如何了?”

  言之若乖巧揖礼,“多谢云尊主救命之恩。”

  “对我这么客气啊?”云筝挑眉,“看来你是不记得我了。”

  言之若疑惑地看向蓝江寒,她的记忆中从来就没有过他。

  云筝有些失落,本就生的俊美,这一蹙眉,倒比女子还叫人不忍,他自怀中取出那枚和她一模一样但是并无血色的玉牌,“这个也不记得了?”

  言之若下意识地取出来自己的,看了又看,“这……为什么是一对?”

  蓝江寒不解地看向颜封,颜封尴尬地一笑,“那个……他们两个有婚约。”

  “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此事?”

  云筝瞪了颜封一眼,“他巴不得我不高兴,哪里会提醒你这种事。”他扬了扬手里的玉牌,向蓝江寒炫耀,“她可是我的未婚妻哦!”

  “是吗?”蓝江寒微微一笑,却森寒了不少,他就说这位仙界第一尊主怎么多少年不回来,一回来就先来看言之若,还说她体弱,原来是旧相识。

  言之若局促不安地看着手里的玉牌,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和云筝的关系,如果她真的有婚约,那现在算怎么回事?始乱终弃?她慌乱地仰起头,“我真的不记得了,我……”

  云筝收敛笑容,“丫头,你喜欢他吗?”

  言之若看着他,点了下头,他一声苦笑,她不记得他了,那恰恰说明了从过去到现在,他从来都不是她心里最重要的那一个。曾经她为了苍生被封印在黄泉路上,而如今她自由了,可心里却有了人了,明明是天赐的婚约却败给了现实。

  他把那玉牌握在手心里,玩世不恭地笑道,“没关系,那我们就当重新认识了。在下云筝,未曾讨教姑娘芳名?”

  言之若紧紧捏着那枚玉牌,他这句话就像是打开了记忆的门。

  那日的天很蓝,因为仙界第一尊主心情好,不入魂已经有近百年的光景没有生灵出现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云筝有一桩婚约,一桩空了上千年的婚约,他在等她的出现,等那个带着玉牌的人出现。

  女孩抬起手挡住阳光,刚刚离开不入魂的黑暗一时还不适应,她茫然地看着天地间,只知自己来自不入魂,却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

  “在下云筝,未曾讨教姑娘芳名?”

  那是她来到这世上,见到的第一个人,听到的第一句话,她沙哑着声音回答他,“我没有名字。”

  云筝把她带回了仙界,可是她对于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未知和迷茫,他还要忙于政务,那个时候的相处模式就是她不懂就问漓生,抓不到人就到人间转悠,冥界是她最常去的地方,很多事都是孟婆教给她的,当她学会了人间事,却不知情为何物。

  云筝虽然把她接了回去,但是却迟迟没有举行婚礼,漓生告诉她,成亲就是要过一辈子。那个时候她虽不懂,但却不想囿于仙界,那里太冷清,人与人之间就像戴着面具,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云筝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却没能让她明白什么是情爱,他没有办法也做不到用所谓的“天赐良缘”去束缚她一辈子,因为他知道她的出现只是为了满足天地阴阳平衡的定律,这不是她的选择。

  漓生说阴阳的分配在她的身上出现了纰漏,随着她在人世间的时间越来越长,纯阴体质的她吸纳的负面情绪也越来越多,渐渐堕入魔道。

  第一次失控,云筝还能控制住她,可是第二次,第三次,看着她一次次的因为反噬而伤痕累累,他无能为力,他知道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是控制不住她的。她没有学会儿女情长,却学会了自我牺牲。毅然选择了被封印在黄泉路上,一封便是十二年。

  印记的反噬和忘川河水的冲刷,让她的记忆被消磨殆尽,忘了他,也忘了她曾逗留过的凡尘。

  云筝微笑,“看来你记起我了。我曾经教不会你的,如今有人教了。这个玉牌……”他垂眸,稍一用力便化为齑粉,“就算了吧。”

  言之若感受到从手里传来的碎裂感,沉声道,“对不起。”

  云筝笑的云淡风轻,“好了,人我也见了,该去办正事了。”

  颜封跟了他几百年了,第一次见他如此落寞的眼神,动身追了上去,“我去看看他。”

  言之若情绪复杂,蓝江寒揽过她的腰,“你不会后悔了吧?”

  “后悔什么?”

  “后悔刚才说喜欢我。还是说现在突然觉得喜欢的是他?”

  言之若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蓝江寒勾起她的下巴,轻笑,“怎样才算正经?”

  知沿感觉气氛有点微妙,捧着剑悄悄地走,结果零小客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吓得他没拿稳,两节断剑叮当作响,他缩了缩脖子,心虚地回头去看那两人。

  蓝江寒没有生气,只是对于零小客的行事作风很是不悦,“你能不能稳重一点。”

  零小客搔搔头发,“下次注意。”

  “你来做什么来了?”

  “我刚才看热闹去了,穆仁潇找了个大师进宫给陛下驱邪,然后那个大师就说了一堆你和之若的坏话。”

  “穆仁潇?”蓝江寒冷笑,“真是嫌命长。”

  “那陛下会因为这个就怀疑你吗?”

  “不,他会怀疑我。”言之若双手环胸,“前几日刚听说他编排我师兄和师门的不是,现在又来编排我,一个大男人话这么多。”

  “那怎么办?”

  “且看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他兜这么大圈子,搞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肯定得有点什么大计划,他能铤而走险地整一出狸猫换太子,就说明他这人心思深的很。”

  蓝江寒点点头,表示赞同,略一思索,计上心来,“既然穆仁潇找了个大师,我们也找一个,零小客,你去仙界一趟。”

  “好嘞!”

  云筝追踪魔尊的气息到了冥界边上就找不到了,颜封随之赶到,他没有回头,遥望曼珠沙华,“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想不开,投身忘川河。”

  云筝哑然失笑,半晌才问,“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认识一个月的时候吧,不过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冥界,她还被封印的时候。”

  “一个月……”云筝长叹一声,“我用了一年都没能教会她的,他一个月就做到了,你说我还有能赢过他的地方吗?”

  颜封想了又想,“有,你比他好看。”

  云筝最讨厌别人用这个词说他,回眸阴沉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颜封嘻嘻一笑,“你比他好看。”话音刚落,他撒腿就跑。

  “我今天非好好教育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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