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包子西施

  包子西施长得美，不敢说全厂区头一份的美，但就是美，美的包子一出锅就能一下子没了。好多厂里的小年轻宁可不去吃食堂，也早早在包子西施那里排队。寡妇的门前不一定是非多，但寡母的包子摊前的队伍的确很长。

  包子西施是个三十岁的小寡妇，带着一个上小学的儿子，儿子小名叫大江。包子西施揉面蒸包子卖包子的时候，大江就在摊位旁边借着台阶，坐在小凳子上面写他的作业。包子西施是伏牛河北岸更远的山里人，山里条件更差些。军工厂会在山里的几个乡招工。山里的男人即便进了军工厂，也很难找到厂里的女工当老婆，女工们还盯着条件更好的技工啊宣传员什么的。于是这些山里招工上来的男人就会在山里找个女人娶了，带到厂区当老婆。包子西施的男人就是这么干的，包子西施进厂区的时候才二十，那时候男人在车间上班，她就在县里的鞋厂接一点计件的手工活儿来做，两个人的日子倒也安稳。

  后来有了儿子，包子西施的男人干起活来就更加卖力了，他自己从山里走进了厂区，他的理想就是让儿子从北郊能去江城当干部。男人喜欢跟人换夜班，因为夜班多出来的那么一点补助。但后来终究还是出事了，机器出事的时候人就卷进去了，最后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寡妇就带着儿子继续在厂区过了，厂里照顾孤儿寡母，家属院可以继续住下去。孤儿寡母住在厂区的老家属院里面。寡妇心思活络又肯吃苦，厂里同意让她开了包子摊，其实是个带着窗户的小门面。生意做了两年，包子好吃，人美，儿子也争气。

  大江读书极好，厂区的子弟小学每个学期的三好生。不写作业的时候就在包子摊给西施帮忙。郑大庆杀人逃跑的时候，大江其实看到过一个手上有血的人，但他只是隐约记得，他从来没有跟谁提起过，就好像没有没有见过，没有发生过。

  大江和李灿在芝加哥机场接到小师妹杜皂的时候，才知道杜皂和他不光同是江城大学毕业，的，还是北郊县的老乡。那个时候杜皂只是告诉他说自己住在县医院家属院长大的。他们谁也不知道更是不记得，寡妇把高烧的大江抱到厂里医务室的时候，那个给大江看病的杜医生的女儿臧青正在旁边拿着蜡笔画画。那或许是他们曾经离的最近的一次。

  后来两个人好在一起了，杜皂提到小时候北郊厂区门口的素包子，那是她最喜欢吃的包子馅儿：白菜，木耳，香菇，鸡蛋，胡萝卜，粉丝。大馅儿，配上暄腾的发面皮，一口下去好香好香。他才知道她也在厂区生活过，她也才知道大江就是那个卖包子的漂亮阿姨的儿子。

  大江穿好衣裳的时候跟还躺在床上的杜皂说：李灿的委托律师找过我了，估计这一两个月离婚的事情就能完结了。孩子暑假回美国，之后就在他妈那边念书了。

  杜皂只是躺在那里笑笑，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