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

  沈霖在门口坐了一夜，他会喃喃我的名字：“颜沐含，颜沐含……”

  但是他看起来真的好痛苦，我忍不住轻轻的把手贴在他的脸上“别难过，沈霖，是我自己决定离开的。你不需要为此难过。”

  可是他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

  我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我可以肆无忌惮的看他，碰他，爱他，跟着他。不必担心他看到我扭曲的丑陋的身体，也不必害怕我会给他丢人，不必让他承受因为我带给他别人异样的眼光和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

  他揉了把脸尝试站起来，拉着门把手才勉力站好，在地上坐久了，腿肯定麻了。适应了好一会，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沈霖，不要开车！”我试图抓住车钥匙，但是无奈我是个鬼魂，无法接触实物。他已经一夜没睡了。开车太不安全。

  我着急的不行。

  可是总有人比我贴心，凌青带着早饭站在门口，挺好的，以后有一个人如此细致妥帖的照顾他，比我好太多太多。

  可是沈霖就像没看到凌青，侧身锁门就走。

  “沈霖，我给你带了早饭，我知道你可能吃不下，但是你不能这样下去，前天到现在你几乎都没有吃过东西了，你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了？叔叔阿姨的飞机等下就到了，他们知道沐含的事情肯定也受不了，你这样怎么照顾他们？而且沐含肯定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凌青真的很适合跟沈霖在一起。你看，她连怎么劝他吃饭都比我有办法。

  以前沈霖忙起来还要想着我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忘记吃药？而他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休息我都不知道。

  我就是一个毫无用处还需要被人时时照顾的废物。

  沈霖终究还是吃了饭，被凌青送去警局认领尸体。他好像突然就看开了，恢复到以前的冷静，我看着他和警察理智的沟通，看着他打电话安排人去接爸爸妈妈，联系殡仪馆，联系人购买墓地。一切井井有条。

  我终于可以控制我的面部表情，笑了，这才是我的沈霖啊。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冷静理智对待的沈霖啊。

  可是为什么，我那么难过，心都揪在一起的难受，是不是他很快就会忘了我？然后开始新的生活，这明明就是我希望他那么做的，可是为什么他真的这么做了，我的心会这么疼？

  我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啊。他很快就跟我没有关系了。她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会有一个很像他的宝宝，他那么优秀一定可以把它教育的很好。我就突然心如刀绞，失去了意识。

  我看到沈爸爸沈妈妈的时候，是在我自己的葬礼上。就突然清醒的时候，我就飘在这里了。

  沈妈妈看起来非常不好，一直在掉眼泪。内疚感快要将我淹没：“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我终究是熬不下去了。这十年，辛苦了”我流不出眼泪。

  “你说她怎么那么傻？这么多苦都吃了！多么难都熬过来了！怎么就想不开要走这条路？怎么就那么傻呢？”

  “妈，她太累了，让她走吧。”

  遗体告别时来的人除了亲戚之外几乎我都不认识，甚至有人过来安慰沈妈妈：“这样也好，沈霖也不用被她拖累一辈子，她也解脱了。”

  说的对，这样对谁都好，对大家都是一个解脱。

  但是她被人请出去了。

  墓地选的很好，整个过程很安静，照片上的我看起来很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歇斯底里和神经质。

  葬礼结束后，沈霖没有走，他靠着墓碑坐下来，突然就哭了，我心疼的无以复加。

  “颜沐含，颜沐含，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你怎么忍心呢？我们那么那么难都熬过来了，为什么你突然就把我丢下了？对不起，对不起，不能分担你的痛，没有保护好你和宝宝，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天天陪着你是不是你就不舍得走了？你在怪我对不对？怪我没有保护好你和宝宝。你爱宝宝胜过爱我对不对？所以你跟宝宝一起走了？可是你怎么能那么狠心？颜沐含，我再也看不到你了，一定是你太痛了对不对？腿又疼了是不是？辛苦了我的含含，受了这么多的疼痛折磨，没事的，这下终于可以好好睡了，再也不会被疼醒了，再也不用吃药了，药很苦对不对，我以后再也不逼你吃药了，我再也不忙了，我什么都不干了，我陪着你好不好？你回来好不好？颜沐含，你能听到吗？回来好不好？我们再要一个宝宝。我会保护好你和宝宝，你回来啊，回来吧”

  “沈霖，不要哭，不要哭，不要哭”我手忙脚乱却无计可施

  我碰不到他，我没办法抱他，没办法安慰他，“你已经很好很好了，是我不好，是我太懦弱了，是我撑不下去了。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不要哭好不好？”

  我觉得我有泪留下来，视线变得模糊。我使劲擦眼睛，可是越擦就越是看不清。突然就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