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河图
31
“我要走了，伏羲，
我要与我的民众住到一起！”
大庭王迫不及待地说着，
显然他已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
“王子，我不让你走，留下吧，
我还要让你拖网捕鱼！”
后照在母亲身边轻声说着，
少年从心中舍不得日夜相伴的巨人！
32
“好孩子，我也不舍得你，可我必须
回去，这是我作为大庭王的职责！”
巨人爱怜地将后照托在掌心，
突来的民众让葆江激动得双手发抖。
“看到了吗？这些全是我大庭子民，
可他们全跪在嗟丘王脚下！
我必须得去解救他们，
我必须把他们夺回来！”
33
“葆江，你又要去争斗了吗？
又要带民众去厮杀？”
伏羲担心地望向急切的巨人，
轻轻放下后照，巨人的目光一时变得阴沉。
“伏羲，我并不想厮杀，
可我必须这样去做！
你知道嗟丘王为什么捉走你的孩子吗？
他们只是为了喂养这些金雕！
34
如果不是我们及时营救，
那孩子们就会被放在山头撕碎吞下！”
王子的话让伏羲夫妻一阵后怕，
后照惊得赶紧钻入母亲的臂弯！
“我必须去争斗了，必须去厮杀！”
大庭王拜别之后随漫天的金雕远去，
刚退水的大地留下一串巨大的脚印－－－－－－
争斗又开始了，不可避免！
35
“小妹，我们该回去看一看了，
或许那里也有幸存的人，
或许他们已建起茅屋，
正在盼着我们回家！”
幸存的大庭人让伏羲见到希望，
丈夫的话惹得妻子泪水涟涟。
夫妻俩再忍耐不住家乡的呼唤，
神奇的葫芦被放在山下的长河之上。
36
小船在河中轻疾前行，
兄妹俩的心早飞回昔日的山寨－－－－－－
多少回梦回故里，多少回泪湿乡梦，
几蘧啊，那里有兄妹俩挥之不去的乡愁－－－－－－
河畔上人声喧哗的村寨啊，
现在她是什么样子？
广场上站立的女娲神像，
是否还在那片土地上耸立－－－－－－
37
圣氏默默在几蘧田野走着，
母亲不相信儿子会这样消失！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寻找了，
每次母亲都满怀期望－－－－－－
她期盼可以再见儿子的身影，
期盼自己的骨肉可以在灾难中存活！
满怀期望地在过水的村庄寻找着，
满怀希望地在广野中呼唤－－－－－－
38
杂草中的残墙断壁没一丝人的踪迹，
草木繁茂的山林没一点人的声音－－－－－－
河岸上的小茅屋消失了，
小茅屋中的一家人消失了－－－－－－
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
一切被大水抹得一干二净！
缓缓登上南山，无语回头观望，
泪水模糊了母亲的双眶－－－－－－
39
伏羲啊，孩子！你在哪儿？
你可知我在找你吗？
不舍的目光在山下寻望，
突然女王的目光凝住不动——
船！一只小船！一只葫芦小船！
它正在晨光中向这边驶来！
近了，越来越近了，
已经可以分辨船上的三个人影－－－－－－
40
葫芦舟在河中匆匆行进，
终于驶入梦中熟悉的山林！
目光在河岸上急急寻望着，
希望见到那熟悉的村庄！
石柱！夫妻俩失声惊叫，
高大的石柱隐现在万木丛中！
天哪，那正是广场上神母站立的石柱，
正像苦盼儿女归来的母亲般静静站立！
41
辛酸与欣喜奔涌心头，
兄妹俩叫喊着向石柱奔去！
就像久别的儿女见到母亲，
泪水在奔跑中洒落故土！
神母的石像还在石柱顶断静静站立，
似乎正在对归家的游子微笑！
兄妹缓缓在石像前跪下，
一任那热泪汹涌而出－－－－－－
42
“这就是你们的家吗？
这就是那个几蘧村？”
随后赶来的后照愣愣地望着满眼的草木，
他无法将荒野与父母讲的村庄联系起来！
“这就是我们的家，孩子，
是大水将她变成这个样子！”
母亲轻轻将儿子拢在身边，
伏羲在一边早已是热泪涌流！
43
一切都是自己引起的，
是自己给几蘧带来了这灭顶之灾！
老王接纳了自己，几蘧养育了自己，
可是自己却毁了自己生长的家！
跪望周遭，满目荒草野树，
伏羲心如同刀割！
一个让老王满足的村庄不见了，
这里又变成鸟兽的乐园！
44
妻子含泪将丈夫扶起，
一家人辨别着向河岸走去－－－－－－
默默在昔日的河岸寻找着，
熟悉的家已见不到一丝痕迹！
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
一切在雷神的怒火中被烧得一干二净！
含泪不舍地在昔日的家徘徊，
突然半截石柱在荒草中出现！
45
辛酸的泪忍不住再次涌出，
夫妻俩急切地走到石柱前。
双手轻轻抚摸小院前的石柱，
兄妹俩再次缓缓跪下！
“伏羲，今天有鹿肉吃了，
我保证让你吃个够！”
父亲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似乎又持刀走向石柱。
46
这是父亲宰杀猎物的地方，
他总是在这石柱上将猎物剥皮！
“哎呀，猎，轻点，
鹿血溅到我身上了！”
母亲的音容也出现了，
她总是在此时端着土盆微笑着帮忙！
父母在小院进进出出，
不久就会有烤肉的香气从小茅屋冒出－－－－－－
47
“爹，不哭，爹，不哭，
你说过，哭就不是男子汉！”
后照用小手为父亲擦着泪水，
可那热泪似乎永远也擦不完！
儿子被父亲的泪水吓坏了，
小后照突然哇的一声哭了－－－－－－
河岸传来一家人的哭声，
暗处圣氏的心被撕碎了！
48
“孩子！”大喊一声走出柳林，
然后出现在儿子面前！
母亲多想那样做啊，
可她却没那样的勇气！
他是不是在恨自己？
恨自己一生下他就抛弃了他！
儿子一家又缓缓向村子走去，
悲喜的圣氏含泪默默跟随－－－－－－
49
“龟甲，伏羲，快看，
我找到了大桡的龟甲！”
伏羲正伤心地望着消失的村庄，
远处的妻子突然惊叫一声！
人类之父匆匆赶到妻子身边，
一块乌黑的龟甲捧在颤抖的手中。
这是一块占卜过的龟甲，
钻孔与裂纹预示着这场洪水！
50
夫妻俩含泪端详着几蘧遗物，
一件件往事在脑海浮现－－－－－－
“爹，娘，快看，快来呀！”
一旁的后照又大叫起来，
他竟从沙土中挖出帝王的宝座！
闪着晶亮的宝座让少年好奇，
那上面竟拂出颗颗闪亮的宝石，
好奇的少年不由得坐了上去。
51
“下来！”一向温和的母亲一声大喊，
少年像被火烧一般跳下王座！
委屈的泪蓦然湿了双眶，
泪光中，父母为宝座缓缓跪下！
一切都没有了，一切都消失了，
老王、新王、巫师、民众－－－－－－
父母的泪让后照不敢出声，
儿子默默随着跪了下去－－－－－－
52
整整一天夫妻俩在村中徘徊着，
每一处都会惹得眼角发潮。
广场、石柱、陶房、石器屋－－－－－－
一个个旧址的方位被确认；
龟甲、宝座、石器、陶片－－－－－
一件件旧物被找到－－－－－－
美丽的村寨渐渐在搜寻中浮现，
夫妻俩的心却变得越来越沉重！
53
记起来了吗？那段熟悉的时光，
每一段都可截作一段玉笛。
不管是谁行过那里，
那都将是一段美妙的乐音－－－－－－
那时你在村中跑来跑去，
光着屁股也毫不害羞。
在制陶作坊一看就是一下午，
临走时还偷偷拿了一个泥人！
54
下午你又对石器感了兴趣，
独自在河边学着敲打起来。
那时你还不知对女人感兴趣，
不然一段故事又要开始。
等到父亲将你叫回家，
你便用土钵盛饭来吃，
吃完后便躺在火堆旁，
听父亲讲那早年盛世－－－－－－
55
夫妻俩在村中边走边谈，
美好的回忆变得渐渐清晰－－－－－－
同伴的欺侮、村民的唾弃、
老王的关心、新王的驱逐、
巫师的欺骗、雷神的纠缠、
母亲的关爱、父亲的保护－－－－－－－
桩桩件件在心头翻滚－－－－－－
而现在，这一切已随水而逝－－－－－－
56
再次在广场中心长跪不起，
伏羲为养育自己的几蘧落泪低泣。
公主随丈夫缓缓跪下，
为消失的故园嘤嘤而泣。
后照跪在父母身后，
少年此时再不敢言语。
暗处的圣氏悲喜交加，
滚烫的泪忍不住滴滴滑落－－－－－－
57
长跪后的一家人起身了，
伏羲深情地挖起故乡一捧土，
将叹息与泪水留在了故土，
一家人转身向河岸走去！
怎么？他们要离开？
为何不在家园住下？
就在母亲惊异中，
葫芦舟已解缆而去－－－－－－
58
小船终于在长旅后驶入葫芦藤中，
一片白晃晃的葫芦花开在大海之滨！
嘈杂的人声，欢乐的圣山，
圣氏被见到的一切惊呆！
天哪，这竟全是伏羲的子孙，
这竟是儿子的乐园！
跟随的母亲落泪了，
为自己伟大的儿子欣喜不已！
59
葫芦舟在黄昏中靠岸了，
一家人默默向山上走去。
突然身后响起奇怪的声音，
神帝陡然止住脚步！
那声音似乎是母亲的呼唤，
那声音似乎是谁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伏羲。”妻子轻唤着，
可丈夫还是呆呆地望着静静的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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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河水在等待中泛起涟漪，
妻子的心陡然一惊！
奇怪的声音从水中发出，
似乎是下面隐藏着可怕的怪兽！
妻子赶紧将后照抱在怀中，
她怕突来的一切吓坏自己的孩子！
涟漪变成激起的波浪，
一个马头龙身的怪物在水中出现！
61
它渐渐在河水中浮出龙的身体，
龙身之上载着一张奇怪的图画！
闪亮的双眼静静望向伏羲，
惊诧中，龙马借着水势步上河岸，
低嘶着，对着一家人颔首而立，
温顺的样子让人感到毫无恶意！
“伏羲！”妻子担心地唤着，
丈夫竟迈步走向龙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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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是被什么驱使着，
在妻子的提醒中坚定而自然地走向怪物！
就在妻子的茫然与担心中，
那张神奇的图已拿在丈夫手中！
龙马不舍地望着伏羲，
低嘶着缓缓向水中退去！
终于，河水变得平静了，
妻子与儿子惊奇地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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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母子第一次这样对视，
面对面，可儿子却不知这就是生母！
这是母子分离后第一次靠得这样近，
可母亲却不能以真面孔相见！
河图已然拿在儿子手中，
母亲似乎再无法控制自己！
她多想化作本来面目，
去将一切对儿子讲明白！
64
可坚强的母亲却忍住了，
她一步步又退入水中！
终于为儿子做了一件好事，
甜蜜的感觉涌上母亲心头。
在水底静静趴伏着，
直到奇妙的泪水不再涌出！
幸福地在河底仰望着，
儿子正在那里端详迷人的河图－－－－－－
65
好好参悟吧，我的孩子，
这是我唯一可以帮你的！
将它与那条骨链连在一起；
将它与你的母亲与华胥连在一起；
将它与你的邦国与儿女连在一起；
将它与你的生命连在一起！
默默祝福，祝福儿子与他的儿女与邦国，
伏羲，你可能参悟出我的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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