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燧人王
1
天一天天凉下来，
落叶再次在广野上盘旋－－－－－－
三年了，老几蘧天天坐在村西桂树下，
像一尊石像凝望着西方，
已然忘记了晨昏与日月的更移，
望眼欲穿地盼着远行的王子出现。
没有谁能阻止老王，
人们只能默默为她与几蘧祈祷－－－－－－
2
可怕的冬日再次逼近，
令人恐惧的雪花再次在空中盘旋－－－－－－
山村不久被严寒包裹，
老王却依旧天天坐在大树下！
任由雪花片片落在地上、身上，
坐成雪人的老人只是呆呆地望着远方－－－－－－
好消息没盼来一个，
坏消息却接踵而至！
3
几蘧村百里之内不下十个邦族，
昔日他们全归依于老王斧下，
可此时他们却各自为政，
再不听老几蘧的召唤！
一切都是葆江搞的鬼，
是大庭王子暗中操控一切！
他已然自称东盟之主，
欲趁机代替老几蘧做东方霸主！
4
远嫁大庭的云花公主被老王盼来了，
手持熄灭的火把跪在母亲脚下泣不成声！
葆江在恼怒中驱逐了她，
他竟杀死了云花的三个儿子！
除非老几蘧献出金斧，
不然云花就别想再回到大庭！
除非老王跪在葆江脚下，
不然休想得到火种！
5
“畜生！”一声怒吼带血喷出，
老几蘧再次被灾难击倒！
幸福与欢乐的支撑被一件件拆去，
苦难与厄运一桩桩压下，
老王终于支撑不住，
再次被压倒在病床之上！
人们再没见到桂树下遥望的身影，
几蘧家族已然是岌岌可危！
6
“都走吧，我死不了，
回去吧，不要守在我身边，
只要几蘧得不到火种，
我这双眼就不会闭上！”
深夜，老王终于醒来，
放心的人们一个个离开。
回望病床上的母亲，
归家的大公主不由得悲从中来！
7
“唉，该回来的不回来，
不该回来的倒回来了！
众神抛弃几蘧家族了，
灾难开始了，不可挽回了！”
巫师的埋怨，女儿的哭泣从广场传来，
他们再不顾及老王的感受！
老几蘧气得连连捶打虎皮，
一口鲜血再次喷涌而出！
8
老王的病情一日日加重，
巫师对此却无计可施！
老几蘧只是双眼还在转动，
除此外让人觉察不出一点生气！
她不再对任何人开口，
所有的哀伤让她不愿再讲一句话！
大桡天天皱着眉头走进走出，
老王对巫师的叹息也没了反应！
9
整整一个冬季老王望着屋外，
她从不让人将门关上，
不管外面的风雪有多大，
她总是将屋门为远行的人开着！
众神已经在召唤她了，
老人却在暗暗呼唤远行的子孙！
她盼着王子能突然出现在门口，
手中举着火红的跳动着的火把！
10
屋檐上的冰凌在期盼中滴水了，
温暖的春风吹入大屋，
鹧鸪叫了，漫山遍野的野花开了，
充满希望的春天回归了－－－－－－
“春天来了，王子就该回来了，
我知道，大桡，他要回来了！
他带回了救命的火种，
他就要回到我的身边来了！”
11
沉默一冬的老王终于开口了，
可正在备药的巫师却没理睬她，
大桡似乎在想着心事，
根本就没在意老王的好心情！
大公主赶紧跑上前来安慰母亲，
可母亲的双眼却盯着巫师不放！
“我怕是真的见不到几蘧的火种了，
连大桡也不理睬我了！”
12
老王望着巫师加大声音，
可大桡依旧没一丝回应！
一声重重的叹息丢下，
巫师放下药拍拍手顾自离开！
沉寂，惊讶，老王呆住了，
就连巫师在灾难中也变了！
他一定是无法承受了，
他已将一切交给了众神－－－－－－
13
“来，伏羲，你是哥哥，
你应该带头吃下去！”
初春的野草漫入了河边的小院，
连茅草屋的屋顶也青绿一片。
小公主在院中清洗野菜，
公孙猎则在屋内割着鹿肉。
猎人的孩子从不会忍饥挨饿，
可带血的肉却让兄妹俩皱起眉头！
14
伏羲懂事地将肉接过，
故作痛快地将肉一口吞下！
望着哥哥皱起的眉头，
小妹妹小心地望向父亲。
“爹，我们什么时候有火啊？
什么时候我们可以不吃生肉？”
女儿的话让猎人无法回答，
一旁的伏羲痛苦地垂下头！
15
一切都是自己带来的，
是自己给养育自己的几蘧带来了灾难！
泪水滴滴落在手中的肉上，
少年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这不怪你，孩子，
要怪就怪那可恶的泽神！
是他熄灭了我们的圣火，
是他让我们陷入了苦难！”
16
猎人赶紧安慰落泪的儿子，
可伏羲却还是无法停止抽泣。
“好了，哥，别哭了，
我吃还不行吗？”
小妹妹见不得伏羲的泪水，
她赶紧上前哄起了哥哥。
生肉被皱着眉头放到嘴里，
可突然妹妹哇地吐了起来！
17
“猎，为什么逼孩子吃生肉？
你的威风与本事都到哪里去了？
你手中有战无不胜的钢叉，
难道就不能去为几燧抢回火种？”
大公主在小屋门口出现了，
抬起头来的猎人陡然愣住了，
旧情人就那样呆呆对望着，
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18
公孙猎从小就敬畏大公主，
可大公主却对猎人情有独钟，
本来这是一对多好的姻缘，
可是却被一次远嫁生生拆散！
自从大公主远嫁大庭，
公孙猎就像丢失魂魄一般，
他曾独自偷偷探望公主，默默地
在暗处为给他人生养儿女的情人祝福。
19
他曾极力加入陪嫁的人群，
可是却听从大公主的话留了下来。
他向来对大公主言听计从，
可公主一走，就没有人再命令过他！
“我让你去大庭抢夺火种，猎，
为了几蘧你一定要把火种带回！”
大公主终于再次下达命令，
公孙猎含泪坚定地点了点头。
20
“我梦到一个人举着火把而来，
在漆黑寒冷的夜晚来到几蘧，
人们于是跪在她的脚下，
像灯蛾般围绕在那团火光周围。
她让我走到她的近前，
并伸手让我跪在她的脚下。
她说：‘几蘧，你已经死了，
我是特意来代替你的！’
21
于是她举火靠近我，
将我如同败叶般点燃！
民众们在燃烧我的火光边欢呼，
我便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化作了白烟－－－－－－
于是我的儿女跪在举火人的脚下，
尊奉一个送火者为新的女王！”
老几蘧再次从长梦中醒来，
她的讲述让闻者落泪。
22
“祖母，您不会死的，
您永远是几蘧的女王！”
伏羲伏在老人床边落泪了，
老王微笑着伸手抚扶摸少年的长发。
“不要哭，伏羲，人总是要死的，
不过是从土中来又回到土中去。
等我以后再发芽了，
怕是你就不认得我了！”
23
老王笑着对伏羲说着，
竟然一侧身支起身子！
正在配药的大公主惊呆了，
没想到母亲竟有这样大的力气！
更加让人不相信的事发生了，
老几蘧手扶伏羲竟颤巍巍站起身来！
“母亲！”大公主喜极而泣，
手中的药啪地一声掉落在地！
24
“今天天气不错，
看来我该出去走走了！”
老王笑着向女儿伸出手，
大公主赶紧上前扶住虚弱的母亲！
“老王康复了，老王康复了！
老王出门了，老王出村了！”
一时间喜讯传遍村寨，
人们欢呼着向村口奔去！
25
老几蘧已然拒绝女儿的搀扶，
老人微笑着向村口走去。
人们望着康复的老王跪拜着，
欢呼着，追赶着，哭泣着，尖啸着－－－－－－
一时间村寨沸腾了，
健步的老王让人们见到了希望！
心中充满久违的欢乐，
没有谁不相信这是一个吉兆！
26
村西的大桂树奇迹般地开花了，
芬芳的花朵招引来满树的蜂蝶，
明媚的阳光照在喧闹的花树上，
欢乐的人群随老王走向花树。
一个身影孤独地站在花树下，
大桡的双眼无助地望向远方，
自从盼望归人的老王病倒之后，
巫师就代替她站到了大树下！
27
欢闹的人群没惊动巫师，
老人依旧呆呆地望着远方，
似乎没有觉察身后的一切，
似乎对一切已不感兴趣！
他已然变得瘦弱而憔悴，
满头的长发全变成银丝，
就那样呆呆地望着，
木讷而无助的样子让人见了辛酸！
28
“大桡，大桡！”老王动情地呼唤着，
可巫师却依旧没一点反应！
“他耳朵病了，母亲，
为给您配药他误食了毒草！”
大公主轻声提醒着，
老王顿然热泪盈眶！
难怪巫师对自己一直不理不睬，
原来竟是为了自己变成这样！
29
误会消失了，老王大步向巫师走去。
“大桡！”一双大手拍在肩头，
巫师陡然收回目光。“王上？！”
康复的老王让巫师大吃一惊！
“王上，您－－－－－－好了？”“好了，
大桡，我又可以来望火种了！”
“天哪，天佑几蘧啊，天佑几蘧！”
喜极而泣巫师兴奋地一头为老王跪倒！
30
“耳朵，大桡，耳朵怎么样？”
扶起落泪的巫师，老王指着巫师的耳朵
问询，“好了，王上，您好了我就好了！”
巫师流着泪连连点头应承。
“王上是几蘧的福星，
您会把好运带给我们的！”
巫师的声音大得出奇，
似乎是老王的耳朵也背了一般！
31
“火，母亲，快看，火！”
突然大公主兴奋地指向远方。
火！天哪！一群人在远方出现了，
他们竟然人人举着一支燃烧的火把！
“回来了？！”老王的心陡然一喜，
泪水登时模糊了视线，
自己的梦出现了，
久盼的人终于被盼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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