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问志不问心
“山是自然要登的，只这茶真的解渴又好喝，小姑娘试试吧。”老人继续劝道。
石青青还是连连摇头：“我还是不喝了，老爷爷你慢慢喝，我先走了。”
石青青说着，向老人挥了挥手，真的转身就走，老人却似急了起来：“小姑娘，别急着走啊，就算不喝茶，也坐下来陪老人家聊聊天吧。”
“不了，老爷爷，我想快点登到山顶，我速度慢，耽搁了怕今天都登不到顶，还是先走了。”
老人又连求了几次，石青青倒是耐心的应答着，却一直坚持摇头继续登山。
“真是个固执的小姑娘啊。”最后见怎么说也不管用，老人先是无奈的轻叹一声，随之突地哈哈大笑，大笑中在石青青眼前化作了一屡白烟。
就这么不见了！
石青青瞪大双眼，惊得嘴巴大张，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是什么情况？仙人吗？
“这老爷爷是仙人吗？”石青青在心下问道。
“你说呢。”
“真是仙人？”石青青奇道。
“有很多种情况可以让事物在人的眼前消失不见。而让整个人不见，却是最不易办到的一种。”文山回道。
石青青一愣：“那老爷爷是什么？难道他根本不是个人？
“不是。”
那竟然是个假人，石青青有些发闷了，不敢相信的又道：“可他看起来像真的一样啊，这是问仙路变出来的人吗？”
“是的。”
“好厉害啊。”石青青叹道，“还连番劝我喝茶，是想阻止我向上登山吗？就算是假的，也太亲切了吧，让人都不好意思拒绝。”
“可你还是拒绝了。”文山笑道。
“我只是觉得那茶不能喝。”
文山轻笑：“是真的不能喝。”
石青青吐舌：“要是喝了会怎样？”
“不怎样，那真的是好茶。”
“啥？”石青青愣了一愣，向上攀登的步子都缓了下来，“那茶难道不是假的？”
“为何要是假的？”
“可你说老爷爷是假的了。”
“人是假的，不代表东西也一定是假的啊。”
石青青又是一愣：“那些茶水和瓜果真是真的？”
“自然都是真的。”
石青青真奇怪了，想了一下，笑问道：“是真的，就说明真能吃喝。难道正华门是真的在招待人？”
“当然是真的了。”
石青青不由的吐槽：“这问仙路真不错啊，茶水瓜果都是真的，可以随便吃喝。然后连变出的老人都这般的亲切慈祥，真的是在好生招待登山的人。”
文山却笑着否认道：“茶水瓜果是正华门真的招待人这点不错。可老人却不一样，那不是正华门事先准备好的，那是迷阵依你的心境幻化而出的。你内心清明，与人为善，所以幻化出来的老人就亲切和蔼。要是换做一个满心怨愤，心胸狭窄的人，估计出现的就是个恶老头了。”
石青青听言眨眨眼，忍不住笑了：”真是恶老头要怎么招呼人啊，那不是在赶人走吗。”
如此一路闲聊着，石青青又一次登完了六十四个白玉石阶，眼前出现的依然是一个宽大的休息平台。只是这一次的墨玉石桌上，摆放的不再是茶水和瓜果，而是一支竹笛，一支做工精巧，透着翠绿还银色光泽的竹笛。
石青青看到竹笛瞬间就愣住了，醒悟过来后心神立时震动不已。她双唇紧抿着，目光根本无法从石桌上的竹笛上移开。一只手却死死抓着身旁的白玉栏杆，就怕自己一个不忍脱手而出，奔向石桌拿起竹笛。
强压下心中的渴望，石青青死抓着栏杆的手都涔出了汗水，心下颤声道：“文山，这笛子是假的吗？”
她体内的元神沉默了片刻，不答反问：“这笛子你想要？”
石青青咬着嘴唇：“爷爷曾送过我一支笛子，就像这支一样，可却被我弄丢了，怎么也找不到。那是爷爷亲自挑选的竹子，然后亲手一点点花了一整年的时间做好的。是爷爷给我十岁生辰准备的礼物。可是爷爷过世后，笛子却让我弄不见了。”
文山又沉默了片刻，才轻叹道：“那是真的笛子，刚新做出来的。”
“真的？新做出来的？”石青青不解。
“是，问仙路迷阵依你心中所想做出来的。”
石青青奇道：“不是依我心中所想幻化出来的？”
“对仙家而言，这种常世的笛子做起来十分简单，没必要幻化。”
“为何没必要？真做出来会比幻化的更简单？”石青青不信。
文山轻笑：“幻化的虽看起来如真的一般，可终究也是个虚体，一摸就知道真假，无法骗取人信。要真的想要骗到人，就必须做出实体来。这是最真实的迷惑，不会让人心生怀疑，因为它本身就是真的。”
石青青又是一愣：“迷阵能凭空做出东西来？”
“并非凭空，有仙人事先备好的材料。它只需依登山之人心中所想，用仙人备下的材料，结合仙术就能很快把实物做出来。”
“就如同那些茶水和瓜果。”
“是的。”
石青青双眼留恋的看着石桌上的笛子，问道：“要是我真拿了这笛子会怎样？”
“不知道。”
“既然它是真的，那我拿走了再接着登山不行吗？”
“你真会拿了就走吗？”文山反问道。
石青青沉默了。
死抓着栏杆的手因用力过度，热辣得似要涔出血来。她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石桌上的竹笛，良久，才强忍下渴望闭上双眼，然后发狠的转过身去，迈着沉重的步子，接着往上攀登。
如此走了一段，山间的清风吹拂而过，石青青心底的酸楚才缓下些来。
“这迷阵能看透人的内心，你不怕被它看到吗？”石青青在心底问道。
“我并非你内心的想法，也不是你心中的渴望，它看不到。”文山淡淡的回道。
“心中的渴望啊。”石青青呢喃，“如此说来，它也会看到我爷爷了？”
“会。”
石青青抬头看了看天，碧蓝如洗：“那它会依我所想，变出我爷爷来吗？”
“人不是死物，做不出来。变出的只能是虚体。”
石青青苦笑：“虚的也行啊，就像刚刚化出的那个老爷爷，问仙路会把我爷爷变出来迷惑我吗。”
文山轻叹：“问仙路只是普通的迷阵，它问志不问心。”
“什么意思？”
“它只是要考验登山之人问仙的心志坚是不坚，并非真要把人陷于迷阵中走不出来。”
石青青脚下步子未停，抬头望着一路延伸至云雾之中，见不到顶的白玉石阶。清澈的眼眸不知何时，已盈满了泪水，朦胧了四周的景物。
她张了张嘴，喉间的痛感似同时冲出。她梗着喉，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再次压下心底的酸楚。
泪水却怎么也没忍住，眼滑落而下。
好一会儿，石青青才擦干双眼，强行咧嘴笑了笑。
文山说得不错，单单一支竹笛就已深深触动到她。若是爷爷的样子真的出现，即便知道这是虚体，不是真的人，以现在的她，应该也会陷入其中永远都走出不去吧。
不能再想了。
石青青闭了眼，再深吸了几口气，接着向上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