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刷”的一撑地靠墙倒立而起，十一岁的孩子动作干净而利落。
天儿倒立在墙边，小眸子一闭看也不看远方的爸爸。
苏爸爸自然清楚自家儿子的能力，小二十分钟的倒立对孩子来说压根无关痛痒，他慢慢走到孩子跟前，抱着臂看一会淡淡道：
“谁准你靠墙的，往前来。”
天儿睁开小眼睛十分不高兴的看爸爸一眼，下半刻小手支着往前移了两步移开了身子在墙唯一的借力点。
倒立的控手倒立亦称静态倒立，对倒立着平衡及基本功的要求是非常高的，以至于很多人甚至可以倒立行走也做不到维持控手倒立，然而眼前这年龄不大的孩子一番控手倒立却笔直如松更稳若泰山，一分一秒间诉说的尽然是扎实的基本功。
男人双手背在身后平静看着眼前的小身影突然忍不住想，辛苦不辛苦，辛苦，孩子打小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小的时候跟在自己身边挨打挨到妻子不忍给亲自药……但这小小的孩子再哭再闹再委屈，却偏偏是个认准了南墙撞不破便死不回头的性子，这么多年来，苏爸爸从来没听到过这孩子说一句放弃的话。
孩子总是一边哭，一边咬着牙慢慢站起来，苏爸爸没试想过如果孩子哭求自己想要放弃的场景，甚至他也不敢试想，又何需去做多余的试想呢，但凡为人之父母，又哪里受得了孩子真正的……
那么成了今日孩子的，到底是自己，还是孩子他自己呢？
细节决定成败，性格决定命运。
我是冥冥之为孩子修整着细节的匠人，然而当真把握着命运的，却还是……
“拿稳。”
苏爸爸蹙了蹙眉，抬脚踢了踢天儿开始有些发抖的小胳膊。
天儿额头的小汗珠一滴连着一滴往地板砸，他死咬着牙听爸爸如此说来有些委屈吼道：
“我有在啊！那还不是因为先前在沙滩边叫我跑了那么久。”
天儿委委屈屈的说到这，有些哽咽了：
“这吃晚饭的时候还不让坐，我身没劲……”
话还没说罢，却听身前背着手的父亲话音淡淡：
“没劲？这吼的劲倒是挺大。”
天儿这回有些哽咽了道：
“四哥明天要走了，今天才是年初八……”
“用不着你来提醒为父今天是什么日子。”
苏爸爸斜了小胳膊一直在抖的孩子一眼，话音里依旧听不出一丝情绪的。
天儿小眼睛有些红了，他继续苦苦撑了又好一会这才哽咽道：
“那为什么别人……我学校的朋友们都不用……”
天儿说到这，眼泪珠子合着汗水一起吧啦吧啦往下坠。
苏爸爸在无声无息间斜了孩子一眼，他分明是听见了来自心底深深一声叹息的，他这样默然注视了眼前孩子好一会，这才淡淡的：
“罢了，不用撑了，下来吧。”
这话说完，他竟是抬步向书房门口走去了。
“爸爸？”
天儿见父亲当真抬步走，一时从倒立的状态翻直了身子连声唤道：
“爸爸？爸爸？！爸爸？！！”
天儿见父亲的身影并不停留，一时赶忙追了前去，因是脚腕处受了伤孩子跑起来还有几分趔趄，书房的地板铺着好的毛毯，天儿跑的太急竟叫绊了一跤“噗通”一声摔了过去。
还没跌倒在地，被一个怀抱捞入怀了，男人一时蹙着剑眉没好气看着孩子道：
“做什么？！一个男孩子怎么老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爸爸，你……你别走……”
天儿红着眼睛看着父亲小声说：
“我会好好听话，不会惹你生气，你和妈妈谁也不准走……”
苏萧焕愣住了。
一直以为那么多年前的事孩子应该早忘干净了，然而……他其实依然还是清晰的记得自己缺席过他五年的成长以及妻子那时盛怒下的……
自己明明也是知道的，起严词厉色，一言不发的转身与抛弃实则会对孩子造成更大的伤害，可他确实无法回答刚刚孩子含着哽咽问向自己的问题，天儿问——“那为什么别人……我学校的朋友们都不用……”
自己该怎么回答呢，因为你的朋友们没有你这样的身世，他们成长的岁月并不需要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而担忧，根本来讲，其实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像爸爸一样这么……如果我还是当年的飞鹰将军的话，你是不是会像部队大院每一个孩子一样，活的开心自在些呢……
你的父亲如今是黑暗见不得光的一抹孤影，他曾在那一天后失去了所有的信仰以及站在阳光下的权利，却因着你的到来，他开始愿意尝试着再活一次，为了……
“啪！”
“疼！”
‘刷’的一声拽掉了孩子的裤子，男人扬起手来，这一把是结结实实打在孩子hun yuán的小屁股的，苏萧焕沉着声道：
“看也不看往爬！”
说着话，一只手将天儿伸到身后想挡的小手压在后背，扬起巴掌来又是狠狠一掴，男人怒：
“拿着你自己的命跟为父开玩笑，你还委屈？！”
“疼疼疼，爸爸你轻……嗷！”
又是狠狠一巴掌甩了下来，天儿忍不住疼开始哭了，他哽咽着说：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过是想看看你是什么反应而已……”
“呵……”
苏萧焕叫这句回答着实听笑了，他兀自点了点头道：
“为父什么反应……”
他说着话，突然抬头向书房书桌那边瞧了一眼，继而竟是把孩子丢在地毯起身走过去兀自道：
“为父这告诉你为父是什么反应。”
被丢在地毯光着屁股的孩子愣了愣，刚想借力把裤子提起来时，那抹刚刚离去的高大身影却又一次回来了，只是这一回他的手却多了……
天儿定睛看了一眼，这回连裤子也顾不得提了，蹦蹦哒哒跳起身来一边往门口蹦哒一边连声道：
“爸爸那个不能用来打人的，那是压宣纸用的，那可是雅器，叫您用来打rén dà伯可是会生气的！”
“呵……”
苏萧焕继续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天儿像个兔子一样蹦哒了几步却因为各种原因“噗通”摔趴在地，男人慢悠悠走前去，从地一把将儿子捞了起来扛在肩往书桌那边走去道：
“没事，你老子买个镇纸的钱还是有的，打坏了刚好买一双，一个送给你大伯一个带回家备用。”
天儿：
“……”
我知道你豪，不过能不能不要豪到这种……这种事情……
打坏了……
呜呜呜……
那东西这么……结实，所以不管怎么看先坏都是我吧……
还要买一双……
妈妈救命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