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乾天把男人送回家的时候已经晚十一点了。

  雨势依旧不见小,离家门还有两条街时,后座的男人突然睁开眼道:

  “停车。”

  乾天愣了愣,把车停下了。

  男人径直下了车,乾天吓了一跳,抓起雨伞要冲下去。

  车外的男人却又敲了敲他的玻璃示意他摇窗,乾天愣,不由把车窗摇了下来。

  站在雨里的男人面无表情道:

  “已经这个点了,你把车开回本家,明早八点来接我。”

  乾天不由道:

  “主子,这么大的雨,属下得把您送回家……”

  “我想走走。”

  男人断了他的话又道:

  “身有烟吗?”

  乾天叫这句话问的一愣,男人有从军二十年的经历,烟这种东西向来是不碰的。

  从怀里掏出烟递过去是下意识的行动,当乾天震惊在男人要烟一事从而忘记提醒雨伞事后,男人已经走入黑夜里的雨了。

  ……

  晚十一点二十。

  接近家门时雨意也不见减小,披着大衣的男人立在离家门还有一段距离的路灯下,昏黄的路灯打亮他满是雨水的脸颊。

  着路灯的光亮掏出一根香烟含入嘴,盒的打火机却似着了水,连打了几下都不见打着的迹象,男人下意识皱了皱眉。

  继而,身后响起了极其细微的脚步声,从步子的落点来听,来者是受过训练的。

  拨着打火机的手下意识止住了,男人在等待这个人的接近。

  接近了!

  手正打算摸向怀之物,一只大伞却打在了自己头顶。

  男人愣了下,转过头去。

  雨的妻子笑的有些无奈有些心疼,此时一手拄着伞一手却拿着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默然递了过来。

  下意识燃着香烟,伸出手将伞拿了过来,男人抽了口烟偏过头去避开妻子吐出口烟丝这才道:

  “你怎么来了?”

  紫眮只裹着一件较薄的大衣,显然出门匆忙,此时敛了敛衣裳微笑道:

  “乾天说苏教授管他要烟了,我觉着稀,出来瞧瞧。”

  苏萧焕自己身早已湿透了,他见妻子冷,便也只得下意识把雨伞往妻子头顶偏过去淡淡道:

  “改头给他嘴把锁,让他再一天跑到夫人跟前打报告。”

  紫眮“嗤”的笑了下,伸出手去挺心疼擦了擦丈夫脸的水道:

  “他不说,你打算一个人一直在外面抽烟不成?”

  苏萧焕没说话,却默然把手头一半都没抽到的烟掐了。

  紫眮又心疼的笑了下,这回有点埋怨把伞往丈夫那边推了些道:

  “一身的陈年旧疾,还非要充年轻人出去淋雨,当你自己今年多大了?”

  苏萧焕还是没说话,但雨伞大半还是罩着紫眮的。

  紫眮低头捋了捋耳际的碎发,低声道:

  “莫将军死了,你心里难过,我知道。”

  苏萧焕没有问妻子是怎么知道的,关于自己,她总是能知道的。

  他只是伸出一只手来揉了揉脸颊,转过头去看着伞滴滴答答的水珠好一会,这才慢慢道:

  “我没能亲手送老师一程。”

  这将是我一生的遗憾。

  紫眮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丈夫冰冷冰冷的大手,许久,她说:

  “莫将军一直是以你为傲的。”

  明明不是一句安慰的话,怪的,苏萧焕却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片刻,温暖而又柔软的手牵着他柔声道:

  “我们回家罢。”

  ……

  即使最终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四十了,苏教授也知道他必须去准备明天要讲的课程。

  世界永远是这样的现实,对于一个合格的成年人来说,纵然此刻再难过,你依然要肩负起自己的使命。毕竟人们只会责备逃避责任的懦夫,而将一切天大的理由称之为借口。

  苏教授在短短四个小时内一连浇了两场冷雨,他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了,纵使心气再强,他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头如裂了般的疼。

  紫教授是在这会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姜汤进来的。她看着连湿衣服也没换的丈夫此刻坐在书桌前,终于无法的抑制的爆发了。

  “苏萧焕!”

  紫眮很少对丈夫直呼其名,苏教授也有很多年没听到别人直呼自己的名字了,微微一愣,他抬起头来。

  “喝了!”

  紫教授没好气的指了指热乎乎的姜汤。

  苏教授这一刻有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伸出手去想端姜汤,但头疼如裂只好下意识先揉了揉太阳穴,他揉着太阳穴沉沉低声道:

  “婉儿……抱歉。”

  无论他是在抱歉什么,紫眮却一下心软了。

  轻轻一叹,搓热手心走前去从后扶住丈夫的双肩,继而慢慢用热手揉着他后颈的几个穴位没好气道:

  “你还没儿子听话。”

  苏教授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的,他伸出手去端起姜汤吹着喝了一口淡淡道:

  “天儿像你。”

  紫眮是真没脾气了,她见丈夫喝完了姜汤闭双眼靠过来不由道:

  “你去冲个澡,把衣服换了。”

  “好。”

  靠在椅背的男人眼都没睁的低低应了声。

  紫眮见他光说不动弹不由拍了下他气道:

  “别光说不动弹,快去。”

  苏教授睁开眼,扫了眼电脑里的ppt,刚想说什么时——“啪”的一声,有人淡定的把电脑扣径直拿走电脑出门了,走到门前头也不回留下一句:

  “没收,带了这么多年学生,没见过你这么冥顽不灵的!”

  紫教授绝尘而去了,留下有点无辜坐在椅的苏教授想,老婆大人,在下可没过您的课。

  ……

  主卧在一楼。

  苏教授回房间的时候妻子还在桌前敲定一个药方,他无声无息凑过去看了一眼,明明药方的每个字他都认识……

  苏教授打消了继续看下去的念头,伸手想拿回自己的电脑,吓了紫眮一跳的同时后者转回头来。

  “苏教授……”

  紫眮有点无奈的唤了丈夫一声扶额道:

  “您家难道已经穷到浴袍都买不起了,您这只裹着一张浴巾出来是什么心态?”

  苏教授拿着电脑淡定坐到床,翻开盖认真道:

  “老四把书房里那套穿走了。”

  紫眮继续扶额:

  “您一路走过来会途径至少两个卫生间。”

  苏教授面无表情抬头看了她一眼,按了个保存健把电脑扣了。

  紫眮懒得搭理他了,转回头来继续敲定药方。

  片刻,强有力的手臂从后轻轻,轻轻搂住了她,前胸贴着后背,紫眮窒了下,她能够听到丈夫‘咚咚’的心跳声。

  “婉儿。”

  那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耳侧。

  紫眮无法否认自己的心狠狠跳了下,但她用笔轻轻敲了敲药方认真道:

  “苏教授,本教授可是明早的课。”

  看不到丈夫的表情,却能听到丈夫十分认真沉声道:

  “炒了校长的鱿鱼。”

  紫眮不知道自己是该笑呢还是不该笑呢,只好佯装认真严肃道:

  “我还有个刚初的儿子,我没饭吃可以,但我儿子可……呀!”

  有人懒得听妻子瞎扯了,这样径直了把妻子抱回床了。

  夜深了……

  生活也许是这样,即使沉重,却同样有爱,在无声平淡处悄然等待。

  敬每一颗平凡的炽热之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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