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隐性打情骂俏

  段志鹏一边继续下子奕棋,一边回复师妹方才的问话道:“除夕那天,我是在阳曲县城度过的。大街上店铺、货摊密如星列,物品应有尽有,琳琅满目;行人摩肩擦背,热闹非凡。到了晚间,邀约当地数位良朋好友赶赴酒肆守岁,开怀畅饮,拍板高歌,猜哑谜、燃鞭炮诸如此类,还真惬意尽兴!”

  武志彦是在山上过的新岁,其间的热闹程度理当乏善可记,耳闻他讲得意兴豪逸、口沫横飞,心中难免满怀眼红、憧憬的意愿。

  但听她带着不好意思的语调问道:“二师兄,你这趟下山,不知有没有给我买些手信?”

  闻言,段志鹏扣指自打一个爆栗,笑道:“你不提起,我倒忘了。手信是有买些,但不知可否称你心意?”从怀内掏出一双体形扁长的冷杉木盒,盒身雕有朵朵娇艳欲滴的牡丹,并且涂上对色的油彩;另外还有两只细小的绣锦四方盒。

  武志彦飞快接过,或许可以这么说,假设她与人动手过招也没这一下伸手来得快、准,问道:“里面装些什么?”等不及二师哥说破,便即兴兴头头地打开来看。

  见那冷杉木盒内装有五根炭笔,乃是专供女子画眉用的,黑得发亮,其体粗细均匀,一眼便可看出此物绝非劣品;四方盒的盒盖刚一揭起,立觉喷香浓郁,直冲人鼻,见内里装满细细的白末,连同炭笔一块猜想,便能猜出这些白末是女子搽脸使用的胭脂粉。

  段志鹏不厌其烦地介绍道:“那炭笔出产于徽州,特选精质松怠所制成,不单能附色长久,且能兼带搂眉的功用;那胭脂粉则属天下第一脂粉庄、日照府‘仙颜庄’的产物,乃选黄海珍珠研末提炼而得,具有润肤美颜的神奇效果。每样我都买了两份,未知三师妹你可喜欢?”

  武志彦喜心翻倒,一迭声道:“喜欢,怎会不喜欢呢?二师哥,你很细心又很阔绰,更重要的是你眼光精准,才能选中这两样精品。”

  况志悲斜视她一眼,努着嘴巴道:“瞧你美得!就算你的确喜欢,也没必要乐得跟什么似的呀?真是让人受不了。”

  武志彦圆瞪丽眸,懊然冲着他道:“你没听说过吗,女子爱美,纯属天性。二师兄好心送我炭笔脂粉,我自当诚心诚意地感激他,你又几时大方过,有曾送东西给我……我们?”

  给她这一顿抢白,弄得况志悲匆促间也反驳不出话来。

  段志鹏再由腰囊中拿出两张红纸,铺打开来,尽许见方,其红胜血,道:“这两张口红笺是购买炭笔脂粉时店家所赠,虽非次品,可也好不到哪去。要是能入师妹法眼,就一并收下吧。”

  武志彦毫无迟滞地伸手接过,双眼都快笑成弯弯的月儿,道:“只叫是你送的,小妹全都要,决不会拂了你的好意。”

  只听况志悲鼻孔一哼,对段志鹏道:“有言道:‘宝剑赠烈士,脂粉赠佳人。’二师弟,师妹的信物你先送了,那我和四师弟的呢?”

  段志鹏含笑道:“是这样的,小弟原本是打算弄上几口宝剑相赠师哥们几个,于是走府过州,寻觅多时,总是没遇上适意合眼的,在此暂先跟师哥们道个歉了。以后倘有机缘,定将再行补送。”

  况志悲一拍桌面道:“成,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喔。”

  自始至终,熊志契都不出一声,好像二师兄送师姐炭笔脂粉不关他的事,就连二师兄打算弄几把上等宝剑送给他和大师哥等人,他也像是不放在心上。在外人瞧来,不是估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心事,便是认定他是那种不为俗物所动心的正派君子。

  况志悲刚要在枰面上捺孔下子,却被武志彦一把抓住手腕,听她急切劝道:“这子千万下不得,自作茧丝,必输无疑。”

  况志悲抽回手腕,竖眉放声道:“烦也不烦啊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地让我师兄弟下棋?走,走,走!找六师妹谈些闺房事儿去,别在这里瞎搅乱。”

  武志彦眼神掠过一抹复杂至极的光芒,旋即翘起樱桃小嘴道:“老是这等粗暴火气,对待女儿家同样不能多温柔些,好生讨厌!”

  段志鹏白皙的嘴角露出笑纹,说道:“你去找小师妹也对,此刻她准是粘着五师弟在一起的,顺便把一份炭笔、脂粉、红笺交给六师妹,并向他们‘两口子’说知我回来了。”

  武志彦轻缓点头,道:“好吧,我就去。”转朝熊志契问道:“你也不会棋艺,没来由留在此干看吧,可否随我一同去找五师弟他们?”

  熊志契低声道:“还是师姐你辛苦一趟吧。”话意摆在这儿,便是我留下来。

  武志彦仍是轻缓点头道:“好吧,随你便。”转对大师哥扭鼻歪嘴,象征性地表达了内心的气恼,捧着手上物件,提步走开。

  对她这种“逆上不敬”,幸好况志悲正自凝神专注在棋势上,并没有留意她在侧旁的所作所为,否则很难展望会闹出什么场面。

  尚未走出数步,便见武志彦打折回来,煞有其事地道:“告诉你们哦,不准在背后讲人家的坏话。”

  况志悲眉头斜轩,如炬目光射出厌恶的神色,拉紧嗓音道:“你还真够长舌唠叨的!你且自己说说看,谁会有那般无聊,背着你指三道四?”

  段志鹏也觉好笑,道:“正是,所谓‘根深不怕风吹、人正不怕影斜。’三师妹,但教你能够事事问心无愧,何必惮忌他人暗地里的指摘中伤?”

  武志彦却道:“那倒不一定,不是有句话说‘哪个人前不说人,哪个人后没人说’么?我便是放不下这个心。”

  况志悲光火的程度增加半筹,满脸不耐烦地道:“这也简单,就你独会‘驭念昧形玄术’,没人能识得穿的,大可偷偷隐迹潜回来窃听,不是好知我们三师弟有无余裕对你瞎嚼舌根了吗?”

  “驭念昧形玄术”:直白点说,便是神妙地运用元能,配合融门师尊独授的心法,能在身体外围形成一层干扰他人视力的神罩裳,在施功者元能耗竭或是下意识停止发功之前,任何人也休想能看得见施功者,实属逃命或是偷袭的最佳绝技。当初在龚念庶传授武志彦此神功之际,武志彦可是当着历代祖先及师尊面前着重立誓的,在未获得师尊同意前,断不可将该门神技另授他人,否则天必遣之!

  武志彦撇撇嘴道:“呸,你想诓我上当是不是?这玄术乃师父独授我的,岂能随随便便就施展?你明知此术颇损元能,居然还殷勤地鼓动我使用,准是没安好心。再说吧,与其偷偷摸摸地窃听,倒不如光明正大地坐在这儿,相信那句‘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便是这个道理。”

  况志悲一推乌铁枰,霍然站起道:“听着你叽叽歪歪一大串话儿,我极感烦闷,头痛更是厉害,究竟你是走不走?若你不走,我可要收枰不下了。”

  武志彦美目寓含一大投幽怨的光彩,道:“好,好,算你大师哥威严并重,我走就是。”

  正当她把冷杉木盒诸物揣入怀中,准备掉头离去的时候,突听熊志契喊道:“五师弟和小师妹不是来了吗!”

  众人转头瞧去,果不其然,正见到虞志谌和颜志悫手牵着手,轻声细诉、欣笑连连,非常明显地向世人宣告他俩是一对恩爱无极的情侣,看得别人不是羡慕便是吃醋。四处迷雾时隐时现,围绕着他们这“两口子”的身周,像极一对神仙眷侣,透露出一种疑真疑幻的感觉。

  看到二师哥回来了,同门之间自是亲热无比,问长问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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