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像吹灰一样制住二盗

  到此地步,话已道僵、脸已撕破,可真激恼了毛勇。这人勇毅是扯谈不上的,然而就是天生一副火霹雳脾性,哇哇尖叫声中,飞步抢前,运刀成风,一眨眼间连劈八刀,刀光寒晃,强慑人心。行家一出手便知底细深浅,可不,毛勇确非浪得虚名,一刀之出便能驾驭刀劲紧锁笼罩住段志鹏。

  这一招取名“连绵八绝”,乃属他家传“夺命三刀式”中的第二式第三招变化,刀劲刚猛,又疾又狠,确是惊得天地、唬得了鬼神!他一招之出,本意是想在那青年两手的上、下臂及两腿的大、小腿上各划上两刀,却又留了后劲,并不伤及筋脉,好叫这小白脸领教毛大英雄的刀下硬功长长见识。

  刀劲天网已成,可惜等他定睛看来,哪里还有段志鹏的形影?方才自己刀招使出,满蓄愤意,当比往常迅猛得多,可谁知竟给他溜了,而自己的铜铃巨目却一无所获,油然倒抽一口凉气,这“小白脸”好快的身法!

  正当毛大英雄惊讶正深之际,骤觉右肩被人拍了一记,幸好是毫不含劲的一记,听得一把飞扬轻翔的语音满含笑意道:“我在这儿。”原来段志鹏已经窜闪到了他身后,亏他仍是傻乎乎地一无所察。

  处此关头,毛大英雄愤意直线飙升,迅即以一招“巨蟒摆尾”使出,带刀反后径戳敌手;不及理会敌手有无被伤,继势用招“乘势追击”,再接发一招“龙腾虎跃”,刀劲侵噬四面八方,犹似人造了一个黑洞空间。这三招发动一气呵成,没有半分间隙,是为第三式刀法中的变招,亦是他赖以成名的杀手锏。

  他的刀招虽然使得有如飞电,只是段志鹏趋闪的身法更是快得令人挢舌难信,三记刀招恃势施展出来,砍中击到的只能是段志鹏的残影遗风,就是鳞爪衫片也没带到,对对手一点威胁也不具备。

  毛勇收招立刀,定眼细瞧,怪!怪哉!又不见了段志鹏俊美飘逸的身躯。这小子闪跃如鬼似魅,自己根本看不到、听不清他躲避刀招的过程,亦且抓不住他移步后的方位所在,好奇异骇人的身法!难道……难道他不是人?一想到这,一股汹涌悸意兜心冲下,感觉后背凉浸浸的。

  忽听马冲霄道:“在那边树上!”语气禁不住有些发抖,因他也“嗅”出段志鹏的了得。

  顺着义兄手指方向望去,果见三丈多外的一株柳树上立着一人,正是段志鹏。这柳树少说也有五丈来高,段志鹏也不用长梯等笨家伙,想上便上,轻易得就像儿戏;而且此时的他左足尖轻点柔软柳枝,右足悬空,身形伴随柳枝的俯仰节奏而上下动着,可没摔倒,好一份过硬的本事!

  毛勇举步奔至树下,抬头高调门叫阵:“臭小子,有种的你便下来,大爷我砍死你。”

  段志鹏高声纵笑,尽模仿着毛大英雄的语调道:“臭小子,有种的你便上来,小爷让你砍便是。”

  毛勇压声对奔近的兄长道:“大哥,怎么办?这小白脸偏要耍赖,躲在树上硬是不下来。假如直接爬树上去,又怕他耍不光明伎俩,那可糟糕,不如大哥你跃上树去擒他?”

  马冲霄马脸浮满严霜,气斥道:“放屁!我是想一跃而上,可我有这份能耐吗?你明知故讲,摆明是要挖苦我、拿我消遣,太也岂有此理!”他这一番发怒,纯粹是因老羞成怒造成的,也怪毛勇过于口没遮拦。

  毛勇呆呆赔一赔笑,接着煞有其事地问道:“像这样子,那可如何是好?”

  马冲霄浓眉高扬,哼声道:“瞧我的!”右手拇指一按铁算盘右上角机括,顺手一扬,算盘下摆铁条掀起,连串“哧哧”声响,十粒铁珠子笔直朝段志鹏激射过去。好个暗器高手神算子,终于使上他的成名暗器手段了。

  道时迟那时快,斗见段志鹏右手往前一捞,凭着马、毛哥儿俩的愚眼,自然是没法看清他是怎生办到的,只是瞧得一清二楚,十粒喷黑的铁珠子给他尽数兜在掌中,再听他豪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全数回敬毛大英雄。”右掌一翻一扬,撒下柳树来,听着铁珠子激射的声音大可堪比硬箭划空而过的厉响。

  毛勇先闻在耳、后见在眼,马上向右边飞纵开去,身法当比平日快有一大半,心想准能闪躲得了。孰料刚一站稳脚桩,乍见有物射到面前,通通打上他那张怪脸,自估此番性命休矣,即使侥幸不死,也将毁了容颜,尽管自己的尊容并不怎样如意,可也担忧会难看上再加难看啊。

  这时候,听见马冲霄惊噫了一声,语气中饱含骇异、钦佩的意思。

  原来是段志鹏所扬射的十粒铁珠子,一股脑儿全钉在毛勇面庞上;自额顶尖垂下至鼻端,钉有四粒,垂直成线,每粒铁珠间隔相等;双颊之上,从左右两边内眼睑斜起,各边三粒,同样距离,斜至两边嘴角,与上下嘴唇缝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此一杰作,犹似巧工能匠用矩尺来量度一般,毫无侧歪不等之处,不是让人叹为观止便是让人吓个毛骨悚然。

  毛勇陡见物事打上脸来,惊出一身冷汗,面色苍白,跟个“勇”字根本沾不上边缝儿。好在凝静心来感受,脸上倒没感觉丁点疼痛,好像并未负伤的样子,这到底是哪门子回事啊?其实他心底是清楚的,就是段志鹏艺精心慈,在表演了一番玄妙手段后,对他留了一线情面,否则还不生生毁了自己的容颜。

  马冲霄枉自号称“神算子”,自诩为暗器高手,然则适才见识到段志鹏投射铁珠子的手法,确可用神乎其神来加以形容,直觉自己遥遥比不上人家的盖世奇技,竟然就在短短的一霎间,自己的万丈雄心不由得丧失殆尽。

  他正自心神不宁,猛见段志鹏宛似天神飞将般扑向自己,如电闪、如光走,右手径插自己一对眼珠子,辨其来势大有一去不复返的锐性。其时无暇再加思索,左手迅速扬举以求保卫眼睛,右手铁算盘前推砸击敌人左肩,欺负对手因手短不及自己使用武器发招来得快速。值此时刻,他也只能如许而为了,也算是黔驴技穷吧。

  段志鹏身子微一右侧,这一侧身的时间、速度、角度无不拿捏得恰到妙处;再以右手曲肘下压,交错出击,正中马冲霄右肘内弯处,使他整条右臂酸痹乏力;随后手掌似蟒迅疾前探,就势抢过铁算盘。这一连串动行使得至巧至速,从而不给马冲霄稍能缓口气的光阴,一举败敌。

  马冲霄的看家兵刃就这样强强被人家小白脸夺了去,只感身子麻软、战意锐减,以防段志鹏会趁势追击,慌忙提气后跳开去,与把弟并肩卓立,一双连连闪着恐惧与迷惑的眼睛下意识地瞅着对手。

  段志鹏门眉一轩,嘴角逸出一丝淡弱的微笑,左掌执着铁算盘,右掌挟着刚势合拍下来,硬生生就将铁算盘夹拍得不成模样。四条框条、一条横架、十三条细竖铁棍尽数毁断,如雨滚落在地,一百八十粒铁珠子则捧在他双掌中。

  这一手神功显示出来,越加艺镇当场,吓得二盗冷汗涔涔滑落,难以自制身体阵阵轻抖,暗想这回自己是踢到铁板了。

  但听段志鹏亢叫一声:“着!”说完这话,一百八十粒铁珠子不亚于飞蝗射向二盗。他可没有偏心,各分出一半铁珠子“赏”给二盗,速度若星横空,二盗休想来得及躲闪;饱劲飞射,钻穴透脉,一举定住他俩全身,也不理会他俩主观意愿如何,强行便令他俩变成两座泥塑木雕像。

  此时此刻,二盗周身难动半根指头,生死尽操于段志鹏手上,咱们哥儿俩先前还肆意骂过人家“小白脸”、对人家动过粗,他还会对自己兄弟留情客气么?思及深处,恐惧钻心。

  段志鹏也不再打话客气,右手中指先后射出两股气劲,相隔近丈的距离直接命中二盗,无形却有实质。一道气劲射中马冲霄头上的“头维穴”,害他顿感一阵阵头昏眼眩;另一道气劲则是命中毛勇肚脐下的“气海穴”,累得他胸口烦闷欲呕;这一挥手射劲的漂亮活儿,很明显是属于超元武艺的脉路。

  只见段志鹏俊目神光电闪烁烁,虎着脸喝道:“你们两个混帐东西,知不知道该处是什么地方?”

  马冲霄二人齐声说道:“当然知道了,这里乃是龙翱山脚下,是奘宗分脉之一融门所在地。”

  一闻此言,段志鹏面色绷得更紧,又问道:“你俩可知我是谁?”

  马冲霄不经意间直触到他的锐利眼芒,完全不由自主地浑身打了个冷颤,牙齿嗒嗒声说道:“阁下身怀震古烁今的神技,必是出身名门大派,正要请教高姓大号。”

  毛勇点头好像小鸡啄米那个样,赶忙附和着义兄话头道:“是的,是的,正要请教,正要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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