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华冰回到座位上不多时，见菘蓝默默地站到了自己身后，便拿着酒杯起身再拜皇帝皇后，又是一番吉祥话语。
“皇后，会凌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你替她好好看着。会凌啊，你若是有中意的，也可同父皇说啊。”
皇后看了一眼华冰，笑着应了一声。
华冰不语，端着酒杯示意，而后饮下了兑水的酒。
华冰起身走回座位，见一道道菜已经上来了，心中知晓，见皇后拿起筷子，便又拿了一杯酒，敬皇后，道：“母后，多谢母后教养之恩，会凌再拜谢。”
皇后放下筷子，雍容的笑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本宫知道，皇上，今日家宴，不如给皇子公主们赏些玉佩如意，也是个好意头。”
前车之鉴，皇帝是不打算承诺什么的，但听到上次些玉佩什么的，倒也豪爽了些，痛痛快快的便下了旨。在座的三个皇子公主起身谢恩。
刚收下东西，便听到一声急切的声音，“皇上——皇上，不要用膳食。”
许是大殿和乐，人手众多，能进入附近的都是达官贵人，所以侍卫大部分都在外围，只有以一敌千的萧统领带着少数的侍卫在瑞云殿附近，再加上又得了菘蓝提前知会，倒让汤奉仪急冲冲的冲了进来。
乍一听到这句话，上首的众人便都放下了筷子。
只见汤奉仪已经换了一身整齐的姜黄色宫装，步履急切的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殿中央，身后的萧统领假意的追了几步，便在一旁停下静静的看着。
汤奉仪端庄的下拜，朗声道：“皇上，皇后娘娘，切不可用膳，膳食中——不干净。”
上首的人哪个不清楚这其中的猫腻，金公公自听到第一声后便带着人从皇帝皇后两人面前将其中一道撤了下来，想来是到后面查验了。
殿中的人半信半疑，不说道皇帝皇后面前的膳食，就是这进入瑞云殿的东西，那都是经过层层把关的，下毒怎么可能呢？
“下毒——你是——”
“回皇上，臣女乃是已故汤将军之女。”
“原来是汤小将军的姊妹，你为何说着膳食中不干净？”
汤奉仪余光瞥见会凌公主，沉了口气，才道：“回皇上，臣女刚才身染酒气，便想出去走走，却看到......”说到这里，汤奉仪有些为难胆怯的看了一眼上首，皇后会意，道：“汤家女莫怕，有皇上和本宫在这里，不会有人为难你。”
皇帝赞同的微微点头，眼含怒气的扫视了周围低着头或看戏的众人，而后看着汤奉仪。在宫中投毒，就不只是伤害天家颜面的事了，但毕竟是年关，皇帝又不好好大开杀戒，此时便压着一肚子的火，看着将此事捅破的汤奉仪。
“是，多谢皇上皇后娘娘恩典，臣女看到有一名宫女与少府少监传递毒药，而后，少府少监带着那宫女叫住了传膳的宫人，借查看之名，将毒药洒进了膳食里。”言罢，便诚惶诚恐的拜倒在地上，留下殿内一片寂静。
“少监在何处？”
华冰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见皇后正看着自己，便回以笑容。
萧统领早有预备，只等着手下人上前耳语，马上行礼道：“回皇上，少府少监不见了。”
皇帝将手边的酒盏掷于地上，金属与地面碰撞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搜。”
一声令下，瑞云殿外便开始了忙碌，此时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道：“皇上，还有个宫女。”
皇帝蹙眉，应了一声，道：“汤家女，那个宫女你可看清楚了？”
只见汤奉仪微微蹙眉，道：“天色阴暗，臣女并未看清，只是看到她身着蓝色女官宫装。”
此言一出，众人的眼神都集中到了上首，身着女官服饰，还用得上蓝色宫装的女官，皆是三品以上，如今这殿上，三品以上的女官除了各郡主身边的嬷嬷，便是皇后为首的众人了。
皇后顿时面容凝重，道：“若是再见到，你可还能认出？”
汤奉仪略想了一下，着实牵动了所有人的心弦。华冰拿起杯子，遮住翘起的嘴角。
“大约是能认出来的。”
“三品以上的女官都上前。”
皇后一声令下，众女官包括菘蓝都站到了前面。
随着汤奉仪的眼神，所有人都略微低下头，这样的事，若是那位汤小姐根本没看清，随便指个人，或者认错了，岂不是要冤枉死。
不多时，这位汤小姐来来回回盯着一个身着淡粉色的俏丽女官，那女官一直被人盯着，也显得有些不正常了。汤奉仪见那宫女果然有些异常，忙按照会凌公主的说法使劲盯着她看。
就在众人马上就要看出什么门道的时候，皇帝道：“天色昏暗，你是否真的看清了？”
汤奉仪一时有些拿不准措辞，便犹豫了一下，华冰上前行礼道：“父皇，儿臣认为，天色昏暗，惊吓之下，汤小姐未必真的看清了，而起那女官也可是乔装打扮更换衣服，未必见的就是真正的女官。”
只见皇帝满意的摸了摸胡子，道：“会凌说的有礼。”
华冰笑道：“此番汤小姐能勇闯瑞云殿，免去众人的灾祸，已经是有功于社稷了，剩下的便是羽林军的事了，何必为难一个闺阁女子呢。”
皇后也笑道：“会凌说的有礼，今日盛宴，还未结束。”
似是正好应了皇帝的心思，道：“会凌说的有礼，此时便交由秦将军去办。”
秦将军离开了，虽说发生了大的变故，但仪式不能少，宴会继续，只是众人对眼前已经上来的膳食都没了胃口。
华冰正要开口，却见秦府的二夫人，秦朔风的母亲起身行了个礼，道：“皇上，皇后娘娘，这汤小姐救驾有功，何不赏赐一番。”
华冰垂首淡笑，着实想不到秦二夫人会站出来说话。
“是了，汤家女救驾有功，是该封个赏赐。”
“倒不如封个乡君。”大公主嘲讽的来了一句，顿时让汤奉仪面色通红。乡君乃是三品一下的妇人可以封的，这汤奉仪还未出阁，这样的封号着实是笑话，若是有了这封号，怕是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再加上这话还在嘲讽她出身低微，着实让人侧目。
华冰挑眉看着汤奉仪满脸通红的低着头，并未有什么的动作或辩解，足见其心性。
这时，大公主婆家的一位夫人又道：“若是封侯也是应当的。”
这话着实挖苦，只见皇后低沉道：“够了。”
这一声吓了大公主一跳，也让大公主看清了皇帝的脸色。
只见华冰起身行礼道：“父皇，母后，不如封汤小姐为县公主，汤小姐与父皇母后有功，也算是对社稷有功。”
皇后微微点头，道：“那便封为县主，赐丹心为号。”
只见秦二夫人笑着点头，汤奉仪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华冰，连忙谢恩，众人皆是一片恭贺之声。
曲终人散，汤奉仪疲惫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笑着看着远处等待自己的秦二夫人，行了个礼，这要走过去，却见刚才带自己换衣服府会凌公主身边的宫女春熏上前道：“汤县主。”紧接着，手中便多了一个纸条。
汤奉仪微微欠身，将纸条拢于袖中，转身由智英挡着，打开纸条，上书：秦二夫人或会换妻。
汤奉仪将纸条搓成团，塞进了腰带，转身笑着走向秦二夫人。
走在路上，华冰抬头看了眼天空，叹了口气。
“殿下，怎么了？”
“在想从前的年景。”
菘蓝点头，想到会凌公主从前在敬北侯府并不好过，又怕说错话，便不敢多言。一路上，感觉自家主子越发的情绪低落，便道：“殿下，你怎么知道那宫女会露出马脚，莫非她真的参与了？”
华冰一笑，道：“你被人一直瞪着看，就不会觉得奇怪吗？”
菘蓝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当时菘蓝就站在白鹤旁边，觉得她手脚都不协调了。”
华冰笑着摇摇头，菘蓝又道：“可是感觉皇上并不想将白鹤揪出来呢？”
“你也看出来了？白鹤是贤妃的贴身女官，我原本也是大致一猜，又想着她从前对我做的事，试探一下皇帝。”
菘蓝笑道：“殿下可真大胆。”
如今皇帝只有五皇子一个皇子算是看得上眼的了，就算贤妃出了什么事，也会暗中处理，今次试探皇帝，不过是想试探五皇子在他心中的分量，如今看来，还挺沉。
“少府少监还在侧殿的库房里，殿下回去要去看看吗？”
华冰揉了揉脖子，将厚重的外套直接脱下来扔给菘蓝，道：“大过年的，不去了。”
“殿下，会着凉的。”
华冰将斗篷拢了拢，道：“太重了，有斗篷，不冷，回去吧。”
刚看到三光殿，便看到不远处和清魄正望向自己，顿时停住了脚步，菘蓝抱着外套默默地退下，走向了三光殿。
华冰抿了抿嘴唇，看着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和清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叹了口气。
和清魄见她站在原地，便走了过来，伸出手，道：“回来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