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华冰走进去的时候,见皇后斜倚着闭目养神,显然,与那些嫔妃们周旋不是什么省心省力的活。

  许是进来的人有点多,发出了点声音。只见皇后依旧闭着眼,懒洋洋有些无精打采的道:“放下吧,本宫再休息会。”

  华冰侧侧脸,示意后面跟着的人都出去,如今殿里除了皇后,便只剩下华冰菘蓝与跟进来的元嬷嬷了。

  华冰端着花露走到皇后身前,将花露放下,蹲下顿了一顿,菘蓝马上便要上前帮皇后除去鞋袜,华冰抬手一挡,微微叹息,将手伸向了皇后的脚。

  菘蓝微微惊讶,还是后退站到了一边,倒是身后的元嬷嬷一脸满意的笑容看着华冰的背影。

  许是华冰的动作与寻常宫里规矩到严丝合缝的宫女的动作不同,华冰刚将一只鞋子脱下来,皇后便睁开了眼,微微惊讶后将身子支了起来,道:“会凌,你来了。”随即看了一眼华冰手边的鞋子,道:“你是嫡公主,不应该做这样的事。”

  华冰淡笑道:“却是女儿应该做的事。”

  这句话正说到皇后心坎上,只见皇后笑了笑,便没再说什么。

  见皇后醒了,元嬷嬷连忙让人来接替华冰手中的动作,又让人来服侍皇后起身。

  一阵忙碌之后,皇后收拾停当,才开口责备道:“会凌你也真是的,竟也不提前与本宫说清楚。”

  华冰心中知晓是当夜的事,便笑道:“那里用得着提前同母后说,母后心如明镜,儿臣的心思怎能瞒过母后。”

  皇后带着笑意嗔怪的看了华冰一眼,而后道:“如今你得偿所愿,今日来有何事啊?”

  华冰嘿嘿一笑,一副被看透心思的模样,上前坐在皇后身边,道:“母后怎的这般了解我?”

  皇后瞥了华冰一眼,带着点笑意,道:“说吧。”

  华冰顿了顿,道:“听说母后在与鸿胪寺督造宫中织室织造国礼。”

  皇后一听有些惊讶的坐直了身子,而后垂下眼眸了然的样子又坐了回去,道:“国之大事,容不得做小文章。”

  “儿臣没有别的想法,织室仓库遭灾,首当其冲便是母后,只是——谁知道冲的事母后,还是国礼?”

  闻言皇后微微蹙眉,看着华冰,华冰又道:“此事若是冲母后,那胆子未免大了些,代价也大了些,冲着国礼动手,那与宫中的事可不是一个等级。”

  见皇后在思索,华冰接着道:“还有可能是冲着国礼的,那就不是一个等级了,既然能让宫中库存遭灾,那要是真的铁了心要在国礼上做文章,那织室源源不断的——”

  说到这里,华冰戛然而止,却也足够让皇后明白了。若真是有心人,那织室必然会被人盯上,毕竟是在宫中出的事,皇后亲自督造,鸿胪寺虽说脱不了干系,到时就算目标不是皇后,但首先遭罪的就是皇后。而且此事皇帝不会不让人追查,此时还没有消息,极大可能是没有查到,还有一丝可能是皇帝知道但是不能动,或者暂时动不了。

  华冰微微垂眸,看着皇后的衣角等着皇后的思绪乱飞。

  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便听到皇后道:“会凌,你可有什么办法?”

  华冰从善如流道:“母后可将此事全权交由儿臣来与鸿胪寺对接并督造,儿臣至少敢保证,织室的这批没有问题。”

  皇后深深地看了华冰一眼,良久,才开口道:“好,嬷嬷,将织室令与少府今日当值的唤来。”

  元嬷嬷正要离开,却撞上了进来的金公公,两人连忙打了招呼。

  皇后有时候没见过金公公了,如今见到,除了那一分好奇却没有旁的的,若是再早十年,心中或许还有一丝希冀。但长久的后宫生活和皇帝的行径,已然将那颗心磨得再也生不出一丝对皇帝的希冀。看了一眼华冰,皇后微微蹙眉。

  金公公见了华冰果真在皇后宫里,松了一大口气,对着两人行了礼,道:“公主可真是让老奴好找啊。”

  华冰淡笑道:“每每让公公找,真是辛苦了。”

  金公公看了一眼皇后,连忙道:“哪里,公主与皇后娘娘母女情深,正是典范,老奴职责所在,还望娘娘和公主莫要怪罪才是。”

  见皇后只是笑笑不说话,华冰道:“公公严重了,可是父皇寻我?”

  金公公忽然想起什么,脸上带着一点焦急,道:“公主,公主殿下,您可是跟甄婕妤发生了冲突?”

  华冰眉头微跳,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反问道:“公公,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金公公看了一眼,似是觉得确有其事,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公主不知,甄婕妤这两日身子越发不顺,今日更在皇上面前晕眩,细问之下才透露出一丝殿下的意思,这不,皇上马上就让老奴来叫公主在宫外候着了。”

  看来,与甄婕妤所说的话,已然让太爷爷知晓了。华冰微微蹙眉,落在皇后眼中,却不是华冰心中的意思了。

  皇后道:“虽说甄婕妤如今有身孕更贵重些,但会凌毕竟是嫡公主,若是碰上了,甄婕妤行个礼也是应该的,若是这样便心情郁结,那碰着祖宗礼法,岂不是都要心情郁结了。”

  皇后扣下来的帽子不可为不大,经过本就受了华冰长时间的打点,又得着华冰的尊重,这是再多钱也换不来的,心中更是偏向这位没架子的公主一些。此时听到皇后的话,应了一句道;“谁说不是呢。”

  皇后见金公公上道,道:“既然是皇上叫你,那便早些去,晚膳本宫等你一起用。”

  这是给了时间,若是过了晚膳,在哪里出不来,便让金公公给个消息。

  金公公微微低头,算是应下了。华冰看着两人间的互动,淡笑道:“母后放心,儿臣去去就回,晚膳若是能吃到母后亲手做的鱼,就更好了。”

  皇后带着宠溺的责怪看了华冰一眼,道:“快去吧。”

  同金公公一路走去,及至殿门外,见殿门关着,金公公道:“殿下稍等,老奴去同皇上说。”

  华冰淡笑着点点头,目送金公公进去后,便四处找寻能做的地儿。若是有晕眩的症状,想来甄卿还在皇帝这,按照皇帝的行径,自己怕是要在这外头等上一会了。周围小太监怕是不会给华冰拿个椅子的,华冰找了一圈,便在石子路边的小花坛下寻了个地儿盘腿而坐,托着腮,仰着头看着垂下来的花朵打发时间。

  殿内,皇帝安抚了甄婕妤一阵,见金公公来了,冷着脸走到外殿,看了一眼殿门,道:“她来了?”

  金公公小心应了声:“是。”

  见皇帝没有说话,金公公道:“殿下此时还在外头等着,是否先叫进来。”

  皇帝横了金公公一眼,金公公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说话了。心中却是纳闷,自己早年间,皇上是潜龙的时候就跟着皇上了,那时候,皇帝不记得有这般明显的情绪让自己揣摩,真不知道是自己跟在皇上身边久了,还是皇上——先到这里,金公公连忙在心里连说了两声有罪,便停止了思绪。

  殿外,华冰坐在花坛下数着花瓣,摸了摸那花瓣是什么质感,浑然不觉周围偷偷看着自己的眼神。

  不一会,殿内便有个小太监上前在金公公耳边说了什么了,金公公乍一听到抿了抿嘴角,用嘴角的褶皱压住了那冒出来的一点笑意。上前两步,弯腰小声,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

  只见皇帝撇了撇嘴,像是也压住了那不合时宜的笑意,一拍桌子,道:“成何体统,叫进来。”

  内殿的甄婕妤一直没有晕过去,一直听着声音,算了算会凌公主在外头等着的时间还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嘴角爬上了一丝苦笑,无力的身子陷进了被子里。

  华冰一进来,便感受到皇帝带着怒意的眼神,微微低着头不说话,也不行礼。

  只听到皇帝严厉道:“放肆,你身为公主,怎能如贩夫走卒一般席地而坐,你母后没有教过你吗?”

  华冰撇了撇嘴,嘴角冷笑了一下,而后换了副无辜的表情,道:“以后甄婕妤生了公主,父皇是不是也会给她殿下的称号,若是生了皇子,那五皇兄,父皇是不是就不在乎了。”

  这句话看着突兀,实则一下子就将性质变为了儿女争宠,尤其是还提到了五皇子。其实华冰也没多想,只是想顺手拖个人下来,陪自己压压称而已,宫中又没有多余的皇子了,五皇子便到了嘴边。

  皇帝愣了一下,果然叹了一口气,换上一副严父的神容道:“会凌,婕妤怀有身孕,你该多让着些。”

  华冰却不借坡下驴,反而声音中带着些委屈,小声道:“儿臣不是嫡公主吗?”

  这话虽然小声,却不也不是听不见,乍一听似是骄纵,实则是在提醒两人的位置,着实将皇帝接下来的话噎了回去。

  正说着话,只见甄婕妤从后面,被人扶着走了出来,见到皇帝先行了个礼,而后又对华冰行了礼,道:“公主说的是,臣妾只是一个小小的婕妤,皇上切勿为了臣妾与公主发生争执。”

  你那只眼看到发生争执了,华冰看着在后面躺不住的甄婕妤,一改刚才委屈的小女儿作风,以甄婕妤没有想到的强势,道:“正好甄婕妤娘娘来了,请问娘娘,那晚我可与你发生了争执,你脚软,是不是我扶住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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