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这边春谣称心正应声退下,翟公公便托着圣旨走了进来,面带笑容这请安,道:“给娘娘请安了,娘娘大喜啊。”

  华冰上前笑道:“翟公公来了。”

  “是,请娘娘先接旨吧。”

  “是。”

  翟公公轻咳了两声,直起腰,手捧着圣旨,道:“卜贵仪接旨。”

  言罢便将圣旨交给了华冰,华冰虽是疑惑,只等着翟公公解答,翟公公果然接着道:“因着这次的事情您有功劳,皇上封了您为俢仪,但此时不好张扬,便在宫内晓谕,明日给皇后娘娘请安便是了。”

  华冰淡笑着点点头,道:“是,我明白。”

  翟公公又拱手贺道:“老奴恭喜娘娘啊,进宫以来已是俢仪,这次是连跳两级,娘娘前途无量啊。”

  华冰微微摇头道:“还要多谢翟公公照顾。”

  菘蓝上前递了两个荷包在翟公公手底,翟公公笑道:“娘娘说的哪里话,应该的,应该的。”

  翟公公又上前半步,低声道:“贵妃娘娘这几日心情不佳,又许久没有传递家书,皇上让娘娘有空多开导开导贵妃娘娘。”

  华冰淡淡一笑,道:“我明白。”

  若是周贵妃想动什么手脚,皇帝随便派一个心腹都会比自己更加可靠,为何偏偏多此一举?难不成是怀疑敬北侯府,还是试探自己。

  送走了翟公公,华冰将圣旨递给了菘蓝,春谣称心并在外的等候的一并宫人,连忙跪下道:“恭喜俢仪,贺喜俢仪,俢仪大喜。”

  华冰淡笑道:“赏,但不要张扬。”

  “是——”

  从前猜不透她的身份,如今有了大致的猜测,再见周贵妃,便是不一样的心境了。

  华冰在仙乐宫外等候通传,不一会儿,果然见戴嬷嬷亲自来领,举手投足,眉眼之间已不似在府时见到的那般浅薄,这戴嬷嬷倒是好演技。

  “给俢仪请安,翟公公早就吩咐过奴婢了,俢仪请。”

  跟着戴嬷嬷到了仙鹤轩正殿,见烟雾缭绕已消散,正有一个宫女领着众人在摆水果鲜花,殿内飘散着清香的甜味。

  华冰行礼道:“贵妃娘娘。”

  正在贵妃榻上闭目休息的周贵妃睁开眼睛,冷笑一声,看向华冰的目光满是怒火和敌意,道:“你已位在九嫔,本宫可不敢受你这一礼。”

  华冰淡笑,周贵妃自是没有说让华冰起身的话,总是其他做不了,总是想找些缝隙发泄的。不等周贵妃,身后的戴嬷嬷上前扶起华冰,道:“俢仪请坐。”

  戴嬷嬷已经这般不加掩饰,想来周贵妃的作用已经不大了,想来命不久矣。

  周贵妃看到这一幕,被剪掉的指甲死死的握入掌中,继续闭目休息。

  华冰见周贵妃已然不想说话,便直接问戴嬷嬷道:“戴嬷嬷,不知周贵妃又哪些烦心的事,需要我帮忙?”

  戴嬷嬷行了一礼,道:“明日便是十五,按例外命妇可以进宫拜见高阶嫔妃,正好周家的二夫人也递了牌子,明日便会与贵妃娘娘在仙乐宫相聚,贵妃娘娘今日身体不适,还请俢仪在旁陪侍贵妃娘娘。”

  周家进宫自是为了禁言看到周贵妃,确认某些事情,但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周家的大夫人,周贵妃的母亲进宫才更加顺理成章,周家也才更放心啊,为何这周二夫人冒了出来。

  “周二夫人?”

  戴嬷嬷看了周贵妃一眼,道:“是,是五品行走周贺智大人的夫人,因着明日召了周家大夫人,所以便由周二夫人来见贵妃娘娘。”

  周贺智,华冰脑海中想起在宣安侯府见到猥琐男子。忽然眼前被放上一盘水果,才想到,亲娘自是会发现不妥,所以皇后早就调虎离山,让一个不如亲娘了解的周家人来与周贵妃传递消息,这样周家放心,也可减少这个周贵妃的破绽。

  “那我明日一早便来服侍贵妃娘娘。”

  “是。”

  “那臣妾便告退了。”

  “奴婢送俢仪。”

  跟着戴嬷嬷离开正殿,华冰道:“贵妃娘娘可有其他吩咐?”

  这一问自不是真的在问周贵妃,戴嬷嬷道:“不知明日敬北侯府会不会有夫人来拜见,到时俢仪也可好好团聚。”

  “是,我明白,有劳戴嬷嬷。”

  “俢仪聪慧,恭送俢仪。”

  回到仙鹤轩,菘蓝奉上的茶水,道:“小姐明知此事并不必参与,为何还?”

  华冰接过茶,淡笑道:“我是自愿入局,那日去金草阁便是信号。此事关乎朝中几个世家,若是敬北侯府不在了,我在这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且我的目标是孙家,助皇帝一臂之力便是帮自己。”

  菘蓝凝重的点点头,想到什么,又道:“小姐,春谣做了些糕点,小姐可要用些?”

  “嗯。”

  待到鲜花糕点上来,华冰看了一眼,又看向菘蓝。

  “小姐,你奴婢听菘蓝说小姐以前在府的时候喜欢吃鲜花的糕点,便在小花园采了花,做了这些。”

  看着春谣一脸得意笑嘻嘻的模样,淡笑道:“那时只是贪图新奇而已,不过你这糕点做的也很漂亮,赏。”

  待菘蓝将一块银子递给春谣,华冰道:“你今日也辛苦了,早些下去休息吧,或者去帮帮文姑姑。”

  “是,奴婢这就去。”

  待春谣离去,菘蓝跪在地上,道:“小姐,奴婢错了,求小姐惩罚。”

  华冰叹了口气道:“你年纪小,原本是不该过的这样压抑的。”

  “不,小姐,奴婢喜欢待在小姐身边。奴婢那日想起碧荷姐姐不小心才说漏嘴的,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华冰见菘蓝的手似是在发抖,便道:“你莫要害怕,以后注意便是,你性子沉稳,原本我也不用多说什么,但以后的路只会越来越凶险,你要在心里想好。”

  “是。”菘蓝扣了个头,坚定的看着华冰。

  第二日一早,华冰便换了全套的宫装珠钗,按例带了宫人,到了仙乐宫,由仙乐宫的一个宫女领着进了正殿。

  此时的周贵妃坐在贵妃榻上,换了宫装,两边站了两个嬷嬷,并四个宫女,其中一个嬷嬷是戴嬷嬷,另一个嬷嬷却是从没见过,只是看她的手指确是精于某种功夫,食指与中指的关节奇大。

  华冰见殿中除了周贵妃与皇帝的人外并无他人,便也不行礼,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了下来,不顾上方的周贵妃克制的愤怒,接过宫人递过来的茶,放到唇边,闻了闻放在一边。

  正把玩着腰间的饰品,殿外便有人通传道:“贵妃娘娘,周二夫人来了。”

  殿内的众人顿时都精神了起来,周贵妃此时面无表情道:“请进来吧。”

  趁着宫人出去,戴嬷嬷侧身提醒道:“娘娘,您与家人久不见面,当是又许多话要说。”

  这是指责周贵妃演得情绪不对呢,华冰抿了抿嘴唇,见周贵妃紧咬着牙齿,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

  随着脚步声,果然见一穿戴华丽的中年美妇款款走了进来,盈盈落拜,道:“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大安,久不见娘娘,娘娘可好。”

  “好,婶娘请起。”

  周二夫人起身才发现殿内还坐着一位恍若神仙妃子的美人,心中知晓是宫内的妃子,打量了一下那身宫装,便又拜道:“臣妇见过俢仪。”

  华冰点了点头,笑道:“周夫人请起。”

  “谢过俢仪。”

  周夫人本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此次进宫之前,家人都嘱咐好了此行的目的,却没想到此时有外人在场,一时也不好说什么。落了座,周夫人便笑道:“娘娘许久没有与家里通信了,老夫人还有大哥大嫂都念着娘娘。”

  “本宫也念着家里。”

  周二夫人余光看了一眼在一旁饮茶的卜俢仪,暗地咒骂了一声,便道:“臣妇不知娘娘这里有客,臣妇是否打扰娘娘了。”

  周贵妃看了一眼华冰,道:“这是孙家的外孙,敬北侯府出身的卜俢仪,说起来还是婶娘的外甥女。”

  京中高门大户只见谁家与谁家都有些关系,但能说的这么清楚的,也只有这位周斐然的外甥女的正主,华冰起身行了个半礼,道:“周夫人。”

  在宫中自然是不能唤长辈的称呼的,这会周夫人也想起了自己的妹妹确实嫁给了敬北侯夫人的哥哥,又想着周贵妃说这话的意思大致是说卜俢仪并不是外人,便笑道:“这样美的人儿,臣妇刚刚竟没认出来,这次响起,多年前小时候是抱过俢仪的。”

  华冰自是不会戳破这样的场面话,便笑道:“周夫人确实看着亲切。”

  客套过后,周二夫人道:“看着娘娘气色有些不太好,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周贵妃瞥了眼戴嬷嬷,道:“近日......确实有件事在本宫心上。”

  “敢问娘娘是何事,不知臣妇是否能分忧?”

  只见周贵妃垂下眼眸,道:“本宫入宫后还未有子嗣,也从民间找了些能人异士,但一直......”

  周二夫人顿了顿,犹豫道:“贵妃娘娘可是腰家里找些良方良医?”

  “这也只是一项,若是家里有适龄的女孩能够生下龙子抱养在我膝下,也是好的。”

  话说的这样直接,让周二夫人楞了一下,想到家里还有个未出嫁的女儿,心中顿时一喜,只是想到周贵妃从前在府的手段,怕是只是要个会生孩子的工具,便冷静下来,起身行礼道:“臣妇明白,回去便与大哥大嫂商量,娘娘勿忧。”

  “那就有劳婶娘了。”

  “对了,臣妇这里有老夫人给您的手书一封,老夫人想念娘娘,身子骨不如娘娘在家时硬朗了,也不便进宫。”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烫金的信封捧在手上。

  戴嬷嬷接过周二夫人的书信,捧到周贵妃面前,周贵妃身手拿住信封,戴嬷嬷双手拇指压住信封,周贵妃拿了两次拿不出来,瞪了戴嬷嬷一眼,压着怒火,道:“收好,过会本宫再看。”

  “是。”

  “劳祖母挂念了,本宫也想念祖母。”

  周二夫人面上似有些伤怀悲秋,道:“从前贵妃娘娘在家时最是孝顺老夫人,老夫人这两日病了,眼巴巴的盼望着皇上的恩旨,道,若是娘娘能回家省亲,便是死也能明目了。”

  这本是最为悲戚的场景,但无奈周贵妃此时心并不在这里,也只是冷着面道:“本宫亦想出宫,但后宫不比寻常人家,本宫也做不得主。”

  “娘娘说的是。”

  华冰不经意抬头见周贵妃身体瞬间紧绷,微微皱眉,看向周贵妃身后,原是那个从未见过的嬷嬷手正在周贵妃身后,想来是周贵妃在受什么东西的威胁,便松了一口气。

  此时一根银针穿过周贵妃厚重的宫装,只要轻轻一动,便会刺入皮肤。周贵妃扯起一个笑容,道:“还有一事需要婶娘挂心。”

  “娘娘请说。”

  “再过两旬便是皇上的生辰。”

  “是,臣妇晓得,家里也正在准备给皇上贺礼呢。”

  周贵妃吸了一口气道:“正是此事,这些日子宫里宫外皇上都有忧心之事,若是这贺礼能让皇上开怀,亦是大功一件。”

  周二夫人略微思索,便笑道:“臣妇明白,娘娘放心。”

  闲扯一番,送走了周二夫人,周贵妃彻底瘫倒了在了贵妃榻上,身后那个从未谋面的嬷嬷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华冰看了一眼双目失神的周贵妃,不,是卜家大小姐卜玉敏,离开了仙乐宫。也许周贵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心中愤恨,想着哪天为母亲报仇;也许周贵妃还对皇帝抱有幻想,心中希冀,想着自己能够重获自由;也许周贵妃生机已无,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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