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这日,华冰正拿着一本书无聊的翻阅,看了一眼香炉便想起了周贵妃。看周贵妃的样子,那般情绪突出,时刻要控制着,不像是皇帝培养出来的人。真正的周贵妃说不定已经离开人世了,这假的周贵妃是谁呢?

  越想越好奇,隐隐觉得抓住了一点头绪,又像是在一团乱麻之中。

  见外头日头还早,华冰起身道:“菘蓝,出去一趟,姑姑便在宫里看好。”

  两人应是,华冰便换了衣物带着菘蓝往宫门走。

  才刚刚将怀中的令牌拿出,就听到身后远处传来的喊叫声。

  华冰回头一看,竟是春谣正在奔跑,跑得太快竟致跌倒,嘴里大声的呼喊着‘春谣’二字,脸色煞白。

  华冰微微皱眉,心里暗道不好,同守门的将领点点头便往回走,迎上了春谣。

  春谣跑到华冰面前,双腿一软,直挺挺的跪了下来,嘴张大着喘着气。

  “可是仙鹤轩出了事?”

  春谣用力的点头,嗓子说不出话来。

  “菘蓝,扶她起来,回去。”

  到了半路上,春谣才缓过气来,断断续续的道出因果。

  “婕妤,黄太医来了,然后婕妤就出血了,文姑姑便让奴婢跑死也要追到婕妤。”

  春谣知道自己前言不搭后语,有些混乱,脸色发红。华冰确实听得明白,宫妃有孕,每日都会有太医前来诊脉,但一般都是一位太医负责一个宫妃的,免得因为不了解前因后果而出现问题,这黄太医却不是一直诊脉的那位太医。春谣说的婕妤出血,应该是指文静雅,这两日太医都说脉象无事,怎的会出血,就算这个太医是受人指使来诊脉,应当也不会立刻或者明目张胆的动手啊。

  走到仙鹤轩外,便听到一阵脚步匆匆,见有人影晃动,华冰带着两人连忙闪到树后。见皇后带着一种宫人,还有侍卫押着一个太医模样的人离开了仙鹤轩。

  待人群散尽,华冰带着两人从后面走进仙鹤轩。一进正屋便见到地上有一摊血迹,从屋内冲出一个小丫头,手里端着一盆血水,似是着急,低着头小跑,并没有看到迎面惹来穿着寻常宫女服饰的人是谁,平日来诊脉的太医正在正屋写着什么。慢慢靠近卧房,见床上躺着一道纤瘦的身影,浅色的布料上是深红色的血迹,文姑姑带着几个宫女正在一旁忙碌。

  华冰侧身,离开了正屋,到西边的暖阁等候,顺便换下衣衫,春谣也走到卧房去告知文姑姑了。

  不一会,便见文姑姑衣襟带血匆匆赶了过来,行礼道:“小姐。”

  “文静雅怎么样了?”

  “流产了,现下还在昏迷。”

  “可是那没见过的太医做的?”

  “这——老奴也不清楚,那太医只是来诊脉,说是误诊,说她没有怀孕。”

  没有怀孕?连老院判都诊过,这人也敢信口开河。

  华冰罩上外衫,道:“然后呢?”

  “紧接着周贵妃便来了。”

  周贵妃?这里面有她什么事,莫不是是皇帝的意思?

  “周贵妃说她欺君,便让身边的小太监把她从纱帐内拖了下来,奴婢等人保护不及,她便被拖到正屋门口被拳打脚踢。”

  “她可有露脸?”

  “没有,面朝地,奴婢挣脱开之后抱住她的上身,她便埋首在奴婢怀里晕死过去了。”

  华冰将帕子递给文姑姑,文姑姑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紧接着皇后娘娘便来了,呵斥了周贵妃,收押了那个黄太医,周贵妃便走了,皇后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华冰微微皱眉道:“姑姑,你今日累了,去休息吧,让那些宫人照顾便是,我今日便在暖阁内等着。”

  “是。”

  正是日头足的时候,奉天殿内却是泛着一股阴冷。

  只见皇帝正低头翻看奏本,周贵妃跪于下方,身形隐隐有些晃动,刚要倒下,就有一板正冷酷的嬷嬷拿着柳条抽打在周贵妃身上。这么嬷嬷用力恰到好处,既让人有钻心般的疼痛,立时保持清醒,又不会在外头让人看出痕迹。

  见周贵妃已然面无血色,双目无神,行尸走肉一般,翟公公侧身拱手道:“皇上。”

  这时皇帝才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倒是长了些胆子。”

  周贵妃俯首行礼,磕了个响头,道:“皇上,臣妾知错了。”

  “你是觉得朕离了你就动不了周家了吗?”

  周贵妃连忙又磕了个响头道:“臣妾不敢。”

  皇帝冷哼一声,放下奏本,起身走到周贵妃面前道:“现在有了别的引子,你觉得你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皇上,臣妾真的知道错了。”周贵妃慌忙求饶,不断磕头,竟不自觉的痛哭起来。

  “就算你告诉你的家人,他们又能做什么?”皇帝蹲下捏住周贵妃的脸颊,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此时的周贵妃被捏住脸颊,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声的流泪,这样的情形已经无数次了,本该习惯,但周贵妃还是忍不住的哭着。

  “回去好好做你的周贵妃,能做便做,不能做便自行了断。”

  周贵妃颤颤巍巍的叩首谢恩,站起身来,马上便有一个宫女走了出来,替她收拾仪容。

  “娘娘,好了。”

  周贵妃似是从梦中醒来,行尸走肉一般走出了大殿。

  “皇上,皇后娘娘给您送清火滋润的汤来了。”

  看着皇帝点头,翟公公便亲自到大殿门口去迎进皇后。

  “皇上,臣妾给您请安。”

  皇帝转身,见皇后端庄规矩的行礼,上前一步扶起皇后,道:“你辛苦了。”

  皇后温婉笑道:“夫妻一体,臣妾应该做的。”

  皇帝点点头,便坐回到桌案后,继续手上的事务。皇后接过翟公公手中的贡墨,一边研磨,一边道:“皇上,臣妾昨日送来的与卜婕妤对于《青居》的看法,皇上可看了。”

  皇帝笔尖一顿,‘嗯’了一声,又道:“辛苦皇后了。”

  皇后淡淡一笑道:“臣妾市场与卜婕妤交谈,受益良多,还要多谢皇上给臣妾这个机会。”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直至傍晚,宫内宫外皆是知道了卜婕妤流产的事情,除了皇后来看过,皇帝自知道消息后一直在奉天殿没有出来过。

  菘蓝剪了灯花,奉上一杯茶,道:“小姐,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会只有春谣在卧房守着。”

  皇嗣流掉,这样大的事情,宫内如今没有一点动静,反而有一种平静如常的,颇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的感觉,反而让人担忧。华冰闭目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带着菘蓝来到正屋。

  听到声音的春谣回头见到华冰行礼道:“婕妤。”春谣眼中充满了疑惑,时不时的看着床上的人影和面前的华冰。

  华冰淡笑道:“今天你辛苦了,便在正屋旁的小榻上休息吧。”

  “是,多谢婕妤。”

  正说着,文姑姑端着一盆水走了过来,道:“小姐。”

  看着春谣走出卧房,华冰道:“姑姑,等会你去跟春谣交代几句,莫要节外生枝。”

  “是。”

  华冰看了眼床上睡得不安稳的身影,道:“今日周贵妃来时是什么情况?”

  文姑姑看了眼卧房外的小榻,压低声音道:“今日周贵妃是突然闯进来,守门的小太监还没来得及禀报,奴婢们正守在卧房,黄太医正诊脉。”

  这周贵妃越发让人好奇了,莫不是皇帝容不下文静雅,自己的孩子,狠心至此吗?

  “周贵妃来时可有说什么?”

  文姑姑见还是低头思索,细想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周贵妃的神情有些不对,眼含戾气,面容狰狞,手指着文静雅,像是对婕妤有深仇大恨,倒有些像——”

  华冰见文姑姑思索疑心的模样,道:“姑姑,但说无妨。”

  只见文姑姑跪下道:“老奴在敬北侯府是从小长大的,那时候的人和事还是记得的,今日周贵妃的几个小动作,倒像是——敬北侯府的人。”

  “谁?”

  “小姐的大姐姐,玉敏。”

  文姑姑见华冰有些惊讶,又道:“不过那时她年纪还小,许是老奴记错了。”

  卜玉敏,几年前进宫后被无缘无故悄无声息送回来的那位艳冠京城的大小姐,是她?如果是她,那一些疑点倒也说得过去,只是,皇帝为什么选她?

  “姑姑有几分把握?”

  文姑姑亦知此事非同小可,便道:“老奴记得从前玉敏喜欢那些鲜艳的花朵,常让奶娘抱着到花园去摘花,看上哪朵便指过去。每每伸手去指,都会不自觉的用小指压着无名指,今日,便看到了周贵妃这样。”

  小时候这样指,可能是因为小孩子的手还不能很好的控制,小指无意识的压住一根手指,凭这样的细节也不足以说明什么。但是,文姑姑刚提出这一说法,这个猜想便在华冰心里扎了根。

  华冰突然想起当日在仙乐宫周贵妃要递给自己书时,身后正是戴嬷嬷走了进来,难道当时周贵妃是临时换了书,她是想给自己传递什么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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