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突然，白翰抱着外衫从门外走了进来。
“小姐，文嬷嬷来了，正在院外候着呢。”
华冰挑眉，这么早？看来天还未亮便在赶路了。华冰正要让白翰将文嬷嬷请进来，却见白翰看了自己一眼，像是有话要说。
“碧荷，过一会去请进来吧。都先下去吧。”
白翰关上房门，折回来道：“少小姐，我觉得这个文嬷嬷不简单。”
“哦？”华冰撑着手腕看着白翰红扑扑的小脸。
“刚刚苏秦告诉我，这个文嬷嬷对卜府很是熟悉，但观她的身形又不像是又武功在身的。倒像是——”
“像是原本就出自卜府。”
“少小姐，要真的是卜府的，会不会让我们处于危险。”
华冰淡淡一笑道：“她现在是不是在院外候着？”白翰点点头，华冰又道：“她既然敢在外面候着，就说明她有确信不会有人认得她，若她是卜府的，她所在的时间必定是时间久远了。而且——跟卜府有仇怨的话正是我们需要的。”
白翰嘟着嘴微微皱眉点点头。
“好了，让碧荷去把她请进来吧，待的时间久了，会让文嬷嬷觉得落了几分颜面。”白翰点点头转身离去。
华冰自在主位上落座看书，文嬷嬷端着手缓缓走进屋里跪下行礼道：“老奴文氏给小姐请安。”
华冰放下手中书卷，起身将文嬷嬷扶起，淡笑道：“文嬷嬷不必如此，以后要麻烦嬷嬷了。”
文嬷嬷顺势起身道：“是，小姐。”
华冰转而对正好奇偷偷打量的碧荷吩咐道：“去把院里的人都唤来。”
碧荷应声离去。少倾，院子里便聚了十几个人。
华冰看着参差不齐情态各异的众人，淡淡的声音却透露这让众人喘不过来气的威严。
“从今日起，院里的大小庶务、对外的人情交往都由这位文嬷嬷负责，碧荷、翰儿、菘蓝、红缎做大丫鬟，不够的月俸院里补齐。院里的婆子丫头小厮，月俸比外头高一倍，府里送来的衣物收拾用具，你们能用的也可以跟文嬷嬷说。我跟你们说这么多，也是让你们能够安分守己，若是连最基本的都做不到，那就只有扔到军中做军妓或者打断四肢骨头扔到街上去了。”
文嬷嬷虽未表露颜色，但心里已是被这位主子的任用之能和气势所震撼。认识不过三天的人就敢把全部身家交出去，对下人又能有这样的仁慈和威严，确非闺阁中人。
下人的脸色来回变换，见自家小姐让各自散开了，便都心事重重的各自忙碌了。
华冰看着散开的众人，与白翰相视一笑。虽说是交给文嬷嬷，但不管怎样，虎步自己才是正儿八经的小姐，说到底还是要听自己的。就算是文嬷嬷要搞什么鬼，华冰也有完全能够应付的信心和能力。更何况文嬷嬷说不定与卜府有什么恩怨，那个秀才还在手上。
文嬷嬷行礼道：“老奴多谢小姐信任，定不会辜负。”
华冰淡笑道：“嬷嬷，他们四个都是可以信得过的，嬷嬷若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出去，都可以吩咐她们去办。”
文嬷嬷一愣，应声道是。
待众人离开，华冰手持书卷，却在走神。
看着一旁正在品鉴碧荷做糕点手艺的白翰，“翰儿，昨日小秦都把他们安排好了吗？”
白翰冲了口茶，回道：“都在铺子里呢，小姐现在要去看看吗？”
“去吧，我已经等不及了。让菘蓝陪我去吧，你带着红缎去照顾生意。”
白翰犹疑道：“少小姐？”
“不怕，我们在这边没有根基，除了这府里的人也没什么仇人，孙氏那样的闺阁妇人不会有赌这种概率的问题，既然没有玉璧，便没有可以预估的罪过。红缎若真是提前几年被人埋下钉子，我倒是佩服了。”
白翰点点头，拍拍手中的点心渣，应道：“好，那我先下去准备了。”
四人离府后，经过一条小巷，便分作两辆马车消失在街上。
华冰看着静静在马车一角小心侍奉着的菘蓝，淡笑道：“你不必如此紧张，既然到了我身边，我必然会保你周全。以后你会看到千差万别的人，会走到从未想过的高度，所以你内心也要成长起来。”
菘蓝见主子温柔的对自己说话，顿时小脸一红，头更低了。听完华冰的话，头慢慢抬了起来，看着发光的自家小姐，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轻轻的吐出一个是。
马车缓缓停在门前，华冰透过帘子看到来来往往的食客，微微一笑，不愧是白翰，才几天便有了这样的效果。
一进大堂，便有伶俐的伙计迎上前来，殷勤道：“这位小姐，您要在大堂还是楼上雅间呀？”
华冰淡笑，在柜后的秀才忙碌间一抬头便见到华冰立在门口。紧走了几步迎道门口，行礼道：“李小姐，您来了。”
“先生，你们认识？”伙计一甩毛巾好奇的打量。
“这是东家。”秀才小声道。
伙计赶紧作揖道：“原来是东家，小人真是眼拙。”
华冰淡笑道：“辛苦了，昨日苏先生可有送来什么人？”
纵使华冰脸上涂了厚厚的粉，伙计听到东家这么好看的小姐鼓励自己，还是红了脸。忙回道：“有的，有的。昨天深夜苏先生送来了十几个伙计，还嘱咐了小人和掌柜的要当做没看到。掌柜的来了——”
顺着伙计的话音，华冰便看到一个灰白胡子的老年人穿着褐色外衫迎了过来。那小后街伶俐的跑过去在掌柜耳边耳语一会。便见那老掌柜过来行礼道：“东家好，老朽姓吴，东家这边请。”
华冰淡笑道：“吴掌柜。”
吴掌柜听过耳语之后，便明白了华冰此刻的来意，便引着两人往后院的方向，身后的秀才支支吾吾似乎有话想跟华冰说。
“东家这边请。”
华冰进院子便看出院子与酒楼的面积并不相符，心下便有了猜测，想来是白翰特意改装的。果然吴老掌柜从右侧打开了一扇门，不仔细看仿若是一间厢房的房门。
走进真正的后院，才看到三四个身着褐色短打打扮的少年人并一两名小姑娘正在院子里。众人见到老掌柜进来，便放下手中的活计，静静的看着华冰一行人，房内剩余的人也都慢慢走了出来。众人神情各异，或因为年龄小或者其他原因，都露出一点胆怯和紧张。从奴隶市场被神秘陌生的人买下，深夜带到闹市中的酒楼藏起来，经过摸不着头脑的一夜，众人心里都忐忑不已。
华冰淡笑道：“我姓李，你们可以称呼我作小姐。从今日起，我便是你们的主人。”
半大的少年人参差不齐的稀稀疏疏的行礼，最大的不过十五六岁，最小的七八岁。其中昨晚高个子的少年依旧牵着那啃拳头的稚童，审视的眼神毫不避讳的盯着华冰。
“你们若是心有不甘的，现在跟我禀报，便可领一笔银子，离开酒楼——”众人听到这里，年龄大些的眼中便泛起奇怪的神色看着华冰。
“若是今日不走的，留下来的，便从今以后都要听从我的号令，违令者，杀无赦——”这次，年龄小些的也听明白了，表情顿时变得恐惧起来。
“如果——你们能够长久的呆在我身边，金银财物身份地位不在话下，若你们有什么前世冤仇，也是可以尝试的。”说到这里，有几名少年神色微微触动。
菘蓝看着十几人集中在院子里，早已紧张的不行。看着小姐身上不断变换的气势，句句惊心的话语，菘蓝努力掩盖面上的表情，微微低头，沉着的站在华冰身后。
华冰扫过面色各异的众人，负手转身，嘴角挂上一抹淡笑道：“可还有不明白的？”
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握了握拳头，皱紧眉头，大声问道：“你是说可以帮我们报仇吗？”
华冰转身看了一眼怒发冲冠的少年，并未理会，只是侧身对老掌柜淡淡道：“掌柜的费心照顾他们了。”
“哪里，应该的。”老掌柜还礼，又道：“东家这边请。”
那少年见华冰视自己如空气，顿时涨红了脸，攥着拳头低着头。
华冰由老掌柜领着到了二楼的雅间落座。待华冰饮过茶，老掌柜慢慢道：“依着白小姐的意思，这间雅间是特意给东家流出来的。”
说话的功夫酒楼的招牌菜也流水一般的上桌，老掌柜又道：“这些菜品也都是白小姐口述给灶房的，东家看看可还合口。”
华冰淡笑道：“老掌柜请坐，不必拘礼。”
老掌柜一看华冰便猜测是哪家的王公贵族的小姐，自然拘礼，也知这样的人家最重礼数，乍听到华冰这样说不免以为抬举客套，便还礼道：“东家先用，老朽站着侍候。”
华冰微微摇头道：“老掌柜多想了，请坐。”
老掌柜见华冰轻声却坚定的声音，便行了一礼，坐在下首。
老掌柜用手示意菜品，道：“白小姐真是神思过人，这几日见到的听到的东西真是闻所未闻，多亏了东家，这德满酒楼才能起死回生啊。”
华冰看着周围古色古香又颇有巧妙格局的摆设和布置，淡淡一笑道：“以后这德满酒楼还要多多操心了，老掌柜在这里，我很放心。”
老掌柜笑道：“东家放心，多谢东家。”
临走之前，秀才一直偷偷摸摸的看着华冰，华冰笑着朝柜台的方向道：“大娘我一定会照顾好的。”
秀才正假装算账，听到这句话，终于抬头在消瘦的脸庞露出了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