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山腰上的茶馆
西山。
乐山山脉之多，数不胜数，以西山为例，树丛稀少，平坦，不高，乐山城内的商人旅客多以此路行之。
正值春暖花开之季，花香四鸣，但山道之中，人烟却十分稀少。
这山道之中，有一处茶馆显得那么孤独无助。这茶馆不大，四根竹柱支撑起一大块黑布隔阳篷。篷下是七八张桌椅，篷旁还有一座简陋的竹木屋，屋内也有七八张桌椅。
在房檐下，一块方木板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
午后时分，已多多散散来了十多人人来此处喝茶解渴。
其中外面篷下的一处桌子上，围坐四人。这四人与其他人不同，他们的坐资，行态，似乎那么的生硬，而且十分相似。
这四人就是昨天曾在乐山城内，大大出手的四个大内高手。这四人，一人年龄最大，这人脸形方正，一嘴的胡须。但双眼，却是那么的温柔，这几乎是女人的眼睛，他就是这四个人里的“大哥”铁风。
“大哥，我们为什么要在这等啊？”说话的是铁风左边那个身材最弱小，但却一脸怒状的男子，叫铁雷。
“我们已经知道她跑到了这个西山里了，而且她受了伤，我相信她一定走不远的，不用急。”铁风右边那个身材高大，但却一脸秀气的男子说道。他叫铁水。
铁雷看了铁水一眼，叹了声，对铁风道：“大哥，那天我们为什么要暴露身份呢？如果我们接近那个墨客，然后以我们的指法点住她，那个墨客早就捉住了。”
铁风嘿嘿笑了一笑，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那个战箱也像一个武林高手一样，有感觉，有警觉。没等我们靠近，它就会自动保护主人。”
铁雷有些不信，急切的道：“不可能，世上那有这个东西，那是机关还是妖精？”
铁风双手抱在胸前道：“是机关，而且是很历害的机关。”
铁水忍不住，道：“大哥，朝庭和反贼对持了这么久，就从来没有得到过一口他们的箱子吗？”
铁风沉思了一会儿，双眼流露出一丝迷茫，似乎想到很远的时候。“有过，那就是数年前，对他们全剿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很年轻，有很多高手也参加了。那时候，虽然我们胜了，但朝廷还是损失很严重的，原本我们是可以全部歼灭他们的。可是，我们没想到他们的箱子还有自爆的力量，这比火药历害多了。后来，我们在他们的尸体中找到一口箱子，可是箱子仿佛和尸体是一体的，不管怎么弄，都拿不下它，也打不开它。后来，我们用刀想砍下箱子，可是，箱子竟然爆了。也许，只要背上那口箱子，除了他们自己之外，谁也拿不下来，而且也打不开。当然，暴露身份，这只是一个原因，更何况，昨天当时平民太多，动起手来，不免伤到无辜。”
铁水叹了口气：“我现在才知道，经过那次战斗，以至到现在，你还是这个职位。”
忽叫道：“小二，怎么还不上茶，快点。”
屋里传来：“等下啊！客官，马上好。”
铁风笑着看他，不去说话。
他们当中的另一人，身材细长，相貌平常，只是眉毛稍浓，不言不语，似乎想着什么。排行老四，叫铁火。
铁风问道：“老四，你怎么不说话啊，想什么了？”
铁火抬起头，看向大哥道：“大哥，我在想朝廷派我们来，却不让我们惊动当地官府，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铁风笑了笑，道：“你到是观察细微啊，不过，上面的事，还是少过问的好。这里人多，我们虽是官，但还是要小心的好，别提那两个字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追寻那个墨客吧！”
铁火看了铁风一眼，不再多话。老四将目光转向山道，似乎能望到墨客一样，他就这么望着。
然后山下冒出两个人影，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大人身上背着一口箱子。箱子！老四一看箱子，就连忙道：“大哥，快看那两个人。”
铁风顺手望去，道：“老四，我知道你心急，你也看看，那是男的，我们找的是女的，一会儿我们去其它地方再打听打听。”
老四不去看他们，觉得口渴，也叫道：“小二，怎么还不上。”
铁风似乎发现了什么，眉头一皱，环视四周。
这一大一小，正是张明和刘子固。
一路上，张明看见刘子固流了不少汗，知道刘子固累了。有几次让刘子固多休息会儿，可刘子固就像他这个名字的“固”字一样，总是休息一会儿，就继续前行。
一路上，张明一直没有找到关于山贼的任何踪迹。非但没有看见江湖侠客，连行人都没见过，打听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他正想去乐山城打听一下关于山贼的具体位置，甚至，他希望能遇到一个山贼。当张明看见茶馆时，看见茶馆的人时，他就高兴了起来。
对一旁刘子固，笑着指道：“快看，有一个茶馆，我们过去休息一会儿，子固，我们一会儿再走。”
刘子固嘿一笑，道：“恩，师兄。”
张明笑着，接过刘子固身上的包裹，来到蓬下，将包裹放在桌上，只是身上木箱却不解下。
刘子固看师兄背后的箱子，道：“师兄，你怎么还背着箱子啊？多累啊！”
张明笑道：“这也是一种训练啊！不正像我们吃饭的时候，不坐凳子一样吗？师父说过，不管是什么，修炼的的最好方法，就是在生活上。”
刘子固半明白半不明白的点了点头。
张明不携箱子，引起了那四个人的注意，不时把目光投向这边。张明一坐下，也已注意到这四个人了，张明知道这四人是武林中人。心想：“这四人定是充着一千两银子来的。”
可当这四人望向张明时，张明也望向他们，双目相对，四人转过脸，装没看见。张明笑了笑，又想：“他们一定看我背着木箱还这么有精神。”
张明叫道：“小二上茶！”
小二从房内早跑过来道：“客官，你是去那啊？”
张明见小二身材高大，有些怀疑此人也是练武之身，但没多想，道：“我要准备上山，对付山贼，你知道他们在那吗？”
小二望了张明一眼，又将目光放在他那箱子上，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稍等一会儿，给你上茶去。”
张明看着小二的身影，又环视四周，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一会儿，这桌，张明的茶上来了。那桌，四人的茶也上来了。
这桌。
张明看着手中的茶，有些稍热，张明看见小二在有意无意的回望着自己。
张明小声对刘子固道：“子固，别喝，把茶倒我碗里。”
刘子固不解道：“怎么了师兄？”
张明微微一笑，又沉沉道：“这条山道上常有山贼，有这么一个茶馆，不觉得奇怪吗？听我的，躲在桌子下面去，不叫别出来。”
刘子固不明白，看着师兄，那淡淡而又认真的目光，完全不像常态，不安道：“怎么了？师兄？”
张明又道：“躲到下面去。”
刘子固不再多说，躲到了桌子下面，感觉要发生什么一样。
在桌下，刘子固只看见张明的腿和凳子桌子的腿。忽听“哗”的一声，有水被洒在山道上，好像正是张明的那碗茶。
与此同时，那桌。
四人一直注视着张明，当茶一上来，正准备喝茶，胡须大汉阻止道：“你们忘了出来的规矩吗？”
三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玉石扳指，同时，三人将扳指戴在拇指上。
铁水男子道：“大哥，你也太小心了。”
铁风没有戴扳指，细声道：“你们试试看。”
三人相对一眼，没有多话，同时端起了茶碗。他仨端碗手法一样，四指托碗底，拇指抠碗内。只是三人拇指太向碗低了，以致拇指和扳指都侵在了茶水里，似乎特意这样做的。
扳指一沾水，扳指由白色渐渐变成紫色。
铁雷有些吃惊道：“有毒！”转脸看向铁风，双眼放光。
铁风笑着道：“真有意思，你们别动声色，我来。”
铁风叫道“店小二结帐！”
张明叫道：“店小二结帐！”
二人同时叫喊，不觉双目相视，同时又相对一笑，各自又叫道：“店小二结帐！”“店小二结帐！”
“来了，来了。”
从屋内跑出两个店小二，原本是一个人，但现在出现了两个。
一个来到铁风面前道：“客官喝了吗？”
铁风拿着手中的空碗笑道：“喝了，而且很好喝。”
店小二笑了。
铁风道：“你怎么不要钱呢？笑什么？”
店小二还在笑，张大嘴道：“我要你们的命。”
一个来到张明面前，道：“客官喝了吗？”
张明笑道：“你看这不空的吗？怎么了？”
店小二笑道：“不怎么，就是想要你们武者的命。”
忽然间，从小店对过树丛处，房内，跑出十多个人，人人手拿大刀，将店内所有人围在了一起。
见人动刀，又围着自己，店内乱作一团。那七八人想向外逃走，但一逃，追上就是手起刀落，死了两个。其他人见情景都围在一起，心惊胆战，有的求饶起来，说：“求你们放了我，我有钱。”
但张明与那四人却丝毫不动。
两个店小二已走在了一起，对着张明与四人道：“我早就知道你们是练家子，一定也是找我们麻烦的。还好联系了几个兄弟，并给你们下了毒，没想到吧！哈哈，你们也像其他人一样，死在这里吧！”
说着，手一挥。一山贼已横起一刀，向张明脖子砍去。
张明此时还背着箱子，手无寸铁，而且是背对此山贼，不管是左躲还是右躲，都不免碍这一刀。
而那四人，也被几名山贼横刀砍来。他们不逃不躲，手还在桌上，似乎已无力躲开，俩小二笑了。刀已到了距他们头不到三寸处，就是躲也来不急了。
刘子固躲在桌下，一直想出来，可是看见师兄手在下面一直摆动，不让他出来。刚他听到店小二与张明的谈话，接着听到数十人的脚步声，又看见数十只腿。
可，然后的惨叫声，兵器声让刘子固越来越害怕起来。但又有一种冲动激压着他，那是学武者的本性，是自然而然的一种感觉。
现在，他看见张明，连同张明坐下的凳子忽然向后退去，很快。
不知不觉中，听到数声惨叫声，发生了什么，他不敢看。
刘子固在桌下看见的是脚是腿，可是现在，他看见了人，躺在地上的人，眼睛凸出，一把砍刀直破入胸膛，是死人。
这样的眼睛看着刘子固，刘子固全身一颤，不去看，可是左边又躺下一个，右边又躺下一个，后边又躺下一个。
惊恐未定，就听到张明的声音道：“你们太恨了，为什么杀了他们？”
有声应道：“他们要杀你，你就要杀他们，这是江湖规矩，更何况他们是山贼，一点官司都不会有。对了，阁下是武家那一门那一派的？”
张明声音道：“我不是武家的。”
有声应道：“那你是那的。”声音生硬的很。
张明声音有些暗淡，但却有些自豪道：“我是道家的。”
声音道：“哦！听说道家蜀山派，以武为主，所习之武甚至超过江湖中的一些门派。”
张明笑声了一会儿，声音道：“我是乐山道士，以武为主的，也不只是蜀山派。”
又一声音问道：“你是怎么看出这是黑店的。”
张明道：“我本是准备上山捉山贼的，在这么一个山贼出没的地方，有这么一个茶馆，岂不可疑。”
那个声音笑了。又有声道：“你要捉拿所有的山贼？”
张明也笑了，声音道：“我只想捉拿他们的首领，你们难道不也是为了告示上的银子吗？”
刘子固听了几句，看见死人，心里一直发毛，没有细听。
直到看见张明低下头，笑道：“师弟，没事了，出来吧！都结束了。”刘子固从桌下钻出来。
张明的箱子已经放在了地上，店内一片狼藉，乱作一团。七八人躺着，很多人都死了，张明身上有片片鲜血。
刘子固看着张明，指着血，颤声道：“师兄，血…血。”
张明低头看了看，笑道：“别人的，没事，那几个武家中人真是够奇怪的。”又望向山中小道，望向那四人的身影，笑道：“这四个人，长的真是比李云龙有趣多了。刚才真是历害，他们竟然能用手抓住刀身，指力，手法，速度真是历害，不知道是那一门派的…”
忽然，张明不说了。他看见刘子固还在那看着自己身上的那片血，张明头里嗡了一下，他傻了，他呆住了。
他忘了，刘子固从没有见过这种景象。
张明擦了擦身上的血，可是，越擦，血痕越大。
看着死去的人，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张明都从未像这样一样不知所措。一种犯罪感笼罩着他，好像很久以前，他也曾像刘子固这样害怕过，那时，好像已经很遥远了。
张明不能让师弟认为自己是杀人魔，也不能让他误会。走过去，神色有些幽伤的看着刘子固。子固还是那样，孩子般没有表情的看着张明。
张明语气平缓道：“子固，师兄不是杀人狂，他们是那四个人武家中人杀的。他们太惨忍了，我原来只是想用点穴点住他们的。”停顿了一下，张明眼里似乎含着泪水，又道“子固，师兄是个好人。”
刘子固看着张明，道：“师兄，我知道。”
见师弟没有想太多，笑了笑，拍了刘子固肩膀一下道：“走，我们去乐山城报官去，这里怎么也要让官府来处理一下吧！”
等到张明带着刘子固还有几个捕快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捕快们将尸体装车，准备运走，并一把火烧了这里。
张明也从捕快那里得到了山贼的具体位置。
他们看着火，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从早上在道观，到现在的茶馆被烧，活着的店小二变成死了的店小二。
刘子固在长大，暗暗的长大。
张明的脸映着红光，说道：“师弟走吧！”
刘子固问道：“我们能抓到山贼吗？”
张明凝视着眼前的火苗，道：“能，一定能，因为我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一定能的。”
所以，他们又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