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归家
“呵。”李大郎冷笑一声，一脸铁青地看着院子里的人，“这件事情我早晚会弄清楚，海棠我也一定要带走。”
宋大郎的媳妇撇撇嘴，酸溜溜地说道：“这孩子你说带走就带走？这些年我们白养了？”
李大郎牵着宋海棠的手闻言嗤笑一声：“宋家大嫂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跟我们老李家提钱了？”
宋大郎听到这儿，忍不住扯了自家媳妇一把。他媳妇有些恨恨地瞪了宋大郎一眼，这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坐实了老宋家苛待三郎一家子。大郎媳妇再添这么一句话，无外乎就是跟李家交了恶。反正那李大郎他们一家在李家庄也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家，以后也没什么能靠的上的。再说了，他的妹子在他们家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就是不捞点钱以后还能指望李家不成？
左右是交了恶，倒不如再捞一笔，有一个子也比没有强。
李大郎原本想要再跟他们理论几句，可是看到宋海棠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担心海棠在这几日受了大惊吓。李大郎扫了一眼院子外头一群看热闹的人，当下便下了决定。
他看着宋家大郎的媳妇儿问：“你想怎么办？”
宋大郎媳妇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登时便清了清嗓子，道：“我也不讹你，咱们小门小户的养个孩子也不容易，你把海棠带走了老太太这心里头也肯定不好受，你看着给几个？”
李大郎有些意外，原本他以为这妇人得了便宜肯定要狮子大开口的，却没想到转了一圈居然又将这个话头扔到了李大郎的面前。
李大郎这次来向阳庄身上带了一百个铜钱，原本是打算给海棠她娘的。这下子……
李大郎狠了狠心，将一百钱给了宋家，请了向阳庄的乡亲们做了见证，听着宋家亲口承诺以后绝对不会上门去找海棠的麻烦，这便领着海棠走了。
宋海棠背着一个小包袱跟着李大郎走了没几步，天上就开始下雪。
李大郎站在向阳庄的庄口上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他拉着宋海棠的手叹气道：“丫头，都怪舅舅没本事，让你和你娘在宋家受了天大的委屈。不过你放心，以后跟着舅舅再没人欺负你。”
“舅舅，您真的让我跟着您去？”宋海棠也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李大郎有些不敢相信似的。
李大郎狠狠地点头，接过宋海棠手上的包袱，大步朝前走了。
宋海棠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也追了上去。她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还是应该少说多看，对于宋家的那些事情，宋海棠知道的仅仅是她娘差点被大伯轻薄，而看着老太太的意思，只怕这根本不是宋大郎头一次这么做。宋家的人，经过这两天的观察，宋海棠大约也能摸清一点了，那宋家大郎就是个泼皮无赖，大郎媳妇也是个眼里只看得到利的。二郎一家的存在感实在是低，老太太又是一个护短的。那宋家，宋海棠的确是待不下去的。她撞见了大郎的龌龊事儿，虽然不见得会被宋大郎直接弄死，可这日子定是不好过的。如今，她这舅舅要将她领回家去，她在庆幸的同时也有些不安。
她不知道李家庄到底是什么样的光景，也不知道李家有几口人，那些人又是什么秉性。甚至，宋海棠都不知道原本的宋海棠认识多少人，她这鸠占鹊巢的行为会不会露馅？
她跟在李大郎的身后，越走越慢，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来的方向。
宋海棠不过是觉得有些迷茫，李大郎却以为她是舍不得宋家。
那样的家，她有什么舍不得的！
想到这儿，宋海棠便对着李大郎摇了摇头：“海棠不惦记宋家，只是想到以后爹娘都在这儿，我却……”
李大郎听到宋海棠惦记的居然是这个事情，当下便松了一口气。他拍了拍宋海棠的肩膀笑了笑：“没事儿，以后这些事儿有舅舅陪着你回来，没事儿。”
宋海棠看着李大郎一个劲地劝着自己的模样，心底的不安散了几分。她冲着李大郎狠狠地点了点头，便又重新跟在李大郎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李大郎跟庄里碰上的几个人打了招呼后，突然停了下来。
宋海棠跟着停住脚步等了一会儿，看着李大郎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喊了一声：“舅舅？”
李大郎回神，对着宋海棠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棠丫头，过会儿咱们到了家，你认认人，在你姥娘面前别说你娘那事儿，舅舅来说。”
宋海棠点了点头。
李大郎便摸了摸宋海棠的头，牵着宋海棠的手冲着东边那房子去了。
李大郎进门便喊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说着，李大郎便松开了宋海棠的手，冲进南屋不一会儿就出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青布袄子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太太，宋海棠琢磨着这就是她姥娘了。还没等宋海棠喊人，老太太就几步过来将宋海棠搂进了怀里，一声声地哭喊：“我苦命的孩子啊，你说你娘咋舍得呢！”
宋海棠愣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吭声。
还是李大郎上前分开了老太太，他说：“娘，棠丫头就小时候跟着她娘来过咱家，现在估计都不认识咱们了。您光顾着哭，别再吓着棠丫头。”
听了李大郎这句话，宋海棠是彻底的安下心来了。原来宋海棠根本就不认识这些人啊，亏着她惦记了一路，琢磨着该怎么和这些人相处才能不显得奇怪。这下子好了，左右大家都不认识，从头开始就是了。
从一进门的时候，宋海棠就在打量这个家。院子不大，养着两只鸡，屋子不算多应当就是普通的民居，两间南屋，一间东屋一间西屋，北边有个柴火堆子旁边应该就是灶房。先前这些人都是从南屋出来，想来南屋应该是老太太的屋子。
果然，李大郎给宋海棠的介绍的时候跟宋海棠想的没大有差。
那个抱着自己哭的老太太就是她姥娘李冯氏，宋冯氏身后那个妇人就是她的舅母李大郎的媳妇儿蒋氏。蒋氏现今有一儿一女，女儿叫做李春桃，比海棠大上一岁。儿子叫做李大柱今年五岁，是李家的调皮蛋。不过宋海棠并没有见到这姐弟两个，据说是出去玩了。还有一个看着像个孩子的姑娘，李大郎介绍是李家小妹，她的小姨，今年十四了。因为李小妹出生的那年海棠她姥爷就没了，她老娘的身体也不太好，李小妹差不多是被海棠她娘抱在怀里长大的。
等着海棠一一见过了礼，便被李小妹一下子拉了过去。
李小妹拉着海棠的手蓦地哄了眼眶：“大姐离开家的时候我还没有你这么大，上一次见到大家还是你满月。没想到……海棠，以前大姐是怎么照顾我的，以后我就怎么照顾你。你在咱们家可千万别见怪。”
“谢谢小姨。”海棠笑了笑。
蒋氏也凑了过来，点头应道：“可不是嘛，你娘也是个痴心的，海棠啊，以后就把这儿当成你自己的家，千万别见外。春桃那丫头野，等着春桃回来，我再让你们姐妹俩好好熟悉熟悉。你就跟着春桃、小妹睡一个炕，成不？”
“嗯。”宋海棠点头。
“真是个……”蒋氏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倒是李冯氏没有再哭，而是将拐杖使劲往地上戳了戳，问：“棠丫头你过来，仔细跟姥娘说说你娘是为啥跟着你爹走的？”
“我……”宋海棠张嘴小心翼翼地瞥了李大郎一眼。
李大郎连忙接话：“娘，你问棠丫头能问出啥？她才多大，能说出什么来。她娘是什么样的人您还能不清楚吗？先让棠丫头去歇着吧。”
李大郎说着便冲着李小妹使了个眼色，李小妹连忙带着宋海棠进了西屋。
看得出来这屋子是一早就收拾过的，炕上叠着整整齐齐的被子，墙角还有一盆水。
李小妹过去将水盆便搭着的布巾放在水里沾湿了过来不顾宋海棠的反对就给她擦脸擦手，擦完后，李小妹又端详了宋海棠一会儿。她从腰间摸出一柄断了齿的梳子，对着宋海棠努了努嘴：“转过身去，姨给你梳梳头。”
“不用了。”宋海棠摆手。
李小妹却不依非要给宋海棠梳头不行，嘴里念叨着什么自己小时候大姐就经常给自己梳头，自己一直想着给姐姐梳头，现在大姐没有了就便宜了海棠之类的话。李小妹伸手才碰了宋海棠的头一下，宋海棠就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李小妹皱眉：“怎么了？”
“没……没什么。”宋海棠有些心虚，实在拿不准李大郎不许自己说出宋家发生的事情的缘由。
李小妹登时皱眉，扒拉开宋海棠的头发只看了一眼，就捂住了嘴。她看着宋海棠语气有些严厉：“这是怎么弄得？宋家人欺负你？”
说罢不等宋海棠回答转身就跑到了院子里嚷嚷：“大哥海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你到底是怎么把海棠给带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