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梦魇缠身
破旧的茅屋狭小的厨灶处，烟囱都是经长久年月而变得漆黑入了土中深处，寻韶秀面容变得灰头土脸，蹲在灶下一把一把塞着干草，汗珠湿了额头。
灶台很干净，尽管泥土砌成的灶台很不平整，却被寻与老妪经常擦拭，少有油污与细尘。
寻自灶下起身抹了一把汗珠，锅中有他采回被切成椭圆小片的甘草，是混合着蜂窝中取出的蜜汁，供其文火翻炒，这些书中都曾详细记载，寻不敢遗漏。
文火以供翻炒五分钟，寻将甘草取了出来放入石盆中，手端石盆又蹲在了灶台下，要用灶下还未熄灭的火种烘干，一直到混杂着蜜汁的甘草不再粘手。
“奶奶，喝点茶。”寻将甘草放在一旁冷却，置了一碗茶，小心翼翼的扶起了神志不清的老妪，轻手轻脚到了极致，慢慢的递在老妪枯干的嘴边。
嘴唇干裂，瘦骨嶙峋，老妪百岁凡躯，油尽灯枯，真的受不了任何高烧了，仅仅一上午就让她黄土埋到了脖颈，奄奄一息。
很快甘草冷却了，寻不敢耽误一刻，顶着蓬头垢面不曾花一分钟梳洗，从找回的药材中取了麻黄1.5钱，桂枝3钱，杏仁1.5钱，甘草3钱，按照书籍中所记载，瓦罐添上三碗水煎药。
家中没有瓦罐，寻用了大一点的石盆替代了，以另一石盆盖顶，以防煎药时药性散发。
利用煎药的时间寻以清水洗净了脏兮兮的面容，梳整了蛛网密布的乌发，他终于心境平复了很多，漆黑如墨，修长而炯炯有神的星眸恢复了平静。
草药已在煎，发出嘟嘟的沉闷声响，回荡在耳边却是比的上最美的声音。
寻又以清水沾了一条毛巾继而拧了七分干，纯净眸子静静看着老妪，仔仔细细将毛巾叠成长形，轻轻搭在了老妪额头，随后在被褥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将露风处招紧。
不久，当三碗水只剩下一碗水时，寻熄了火倒出了药汁，是去掉了上层浮沫，用口尝了些，与书中记载无误，味辛微苦。
冷了片刻，一手端药，一手半搀半扶老妪，寻坐在床边，轻轻吹了药汁，恐过烫伤了老妪又怕过凉药效不好，他缓缓递到老妪嘴边，道：“奶奶，把药喝了，小心烫。”
失去了清醒的头脑，老妪昏昏沉沉中自然什么都不知，迷迷糊糊中，闭着双眸在寻的帮助下喝了药睡去。
药汁留于一半，尽管这味药微苦，药味不浓，但书中记载其发汗力强，不可过服，相对老妪身体而言，寻不敢让其喝完。
……
薄暮渐渐降临，西边有霭霭停云，遮挡了昏黄。在那南方的望无尽头的枯黄小道旁，在那东方的千里起伏的连绵山脉旁，在那北方的曲折蜿蜒的碧波溪流旁，在那西方的乱草随风的高高草垛旁，这座残破的茅草屋显得那般渺小，孤寂。
短褐穿结，寻忙碌了一天疲惫不堪，但没有离开老妪身旁，他将四脚不平的凳子搬到了老妪床前，一直守护着她，却终是抵不过困乏，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寻是趴在了床边入睡，遂是屋中无灯，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夜空上闪烁的点点星芒。
“嗯！”
不久蓦地一道呢喃声惊醒了寻，似是老妪清醒了过来，遂是在这眼不见五指的狭小茅屋内，寻抓了抓乱发，揉了揉眼眸，皱了皱眉头，晃了晃脑袋。
是精疲力乏被扰醒而头脑浑浑噩噩的表现，寻用了片刻才算真正清醒，但紧随而至的便是疑惑，因为床上的老妪依旧安详的躺着，呼吸均匀，入在梦中。
屋子很黑，真的什么也不看清，泥土的灶台，干净而开裂的破桌，还有他的那张木床，一切印在眸中的都只是阴影模糊的轮廓了。
一阵微风拂来，从茅草屋门吹了进来，便是伴随着停靠屋边的锄头倒了下去，惊起了寻回顾。
“我忘了关门吗……”
寻皱起了眉头，心中有疑虑自问。锄头是靠在门那边的，模模糊糊的锄影倒下，寻回顾便是一眼看到了门处。
他起了身，门户大开，外面是有星光的，尽管今夜微弱却也比家中好上很多。他来到了锄头倒下的地方，弯腰去扶锄头，忽然身躯怔住了，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手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寻全身汗毛耸立，胆寒心惊，平静的眸子睖睁，他看到了一道身影，是在他弯腰去扶锄头的那一瞬间看到的，是透过大开的门户看到的。
额头有汗珠涌现，寻颤栗的身躯缓缓抬起头颅，弯腰的一瞬间那道身影印入他的眼帘，但弯腰的动作终究只在眨眼间，难以清楚发现那具体是什么。
寻在抬起脑袋，迎面有寒风从门前吹来，从俯下刺着额头到直直刺着整个脸面。
轰！
头皮发炸，面色苍白而紧绷，寻看见了让他如坐针毡的一幕，是那道白骨，是寻白日去河床寻找蜂窝而无意发现的那道白骨。
微弱的星光下，悄然无声，那道白骨就靠在门左边一米处的土墙上，细枝般垂下的骨臂清晰入眼，支撑一切的脊椎历历在目，最瞩目眼光，是那一只空洞的眼窟，和一只泛着青光未曾凋萎的左眼。
它在盯着寻，那不曾凋萎的青光左眼，正在盯着寻，紧紧的盯着，他们之间只隔两米，一个在门外左旁一米，一个在门内右旁一米。
“砰！”
突兀又一道声响而起，而就是这道声响瞬间打破了一切，所有的画面支离破碎，白骨消失在了门旁，寻也消失在了门旁。
这是锄头倒下的声音，寻惊醒了过来，他依旧趴在床边，但额头汗珠涔涔，面色不佳，受了很大的惊吓。
“是梦……”寻很久才平静了下来，擦去了额头的汗珠，又看了一眼安详入梦的老妪。
随后回首去看倒下的锄头，但身躯紧随又是一怔，不是看见了白骨，而是屋门真的没关，有星光投射而进，这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他去扶起了锄头，又出门环顾了四周，最终关上了屋门，真的没有白骨，寻思忖后，认为是自己白日受到惊吓，因此才有如此噩梦，便也不多想。
时间流逝，在寻悉心的照料下，老妪终于恢复了精神，笑容满面，浑浊目光是那般神采，连连夸着自己的孙儿。
第二个七日到了，尹千又来了，她没有听寻的话，还是穿着那新衣，在夜色下赶到了茅草屋前。
那一夜寻与尹千又在草垛上并肩而睡，依旧是尹千一人以被褥遮寒，他们聊了很久，聊到了私塾发生的趣事，聊到了先生讲解的篇文，聊到了深夜。
寻并未责怪尹千，他什么都没有说，尹千没有听他的话，任性而来，到底是来了，寻改变不了什么，便也坦荡接受。
寻渐渐开欢颜的次数多了，他面对尹千时话语也多了，没有谁天生冷淡，寻生性平淡终究是因童年与世不接，孤单而造成的。
第二日，寻依旧在下午送回了尹千，两人在欢笑中走在那横贯山丘的枯黄小道上，自第一个七日开始，这条枯黄小道不再是寻那一道身影踩踏而出的了，有一道靓丽身影一同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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