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逃亡

  商队行进得很快，渐渐要接近淮水。一日凌晨，我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忽地被伙计叫醒：“快！快！小艺快上马车，我们要马上赶路。”

  我睡眼惺忪的上了马车，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着哈欠。身旁的小蝶神色也十分紧张。我隐隐听见一个伙计道：“老大，隋军来了！”

  张大叔用力得鞭打快马，厉声道：“大家要快！不要被他们追上！张四、小胡、柳七，你们三人带马换道，把追兵引开，我们在淮水南坪码头碰头！”

  三个伙计立即驱马从一条岔道而去。马队继续前进，当再到一个岔道口时，张大叔跳下马车，他伏地听了良久，转身上马：“他们没有减速。老胡你带小来、小剑再换道，务必要把他们引开，老地方碰面！”

  老胡焦虑的道：“老大，他们从幽州已经追到这里了，我们走开，你们怎么办？”

  张大叔沉声道：“前面就是魅林，我们先到魅林躲一躲。慕容坚不敢追进魅林的。”

  看见众人惊慌的神色，我忍不住问小蝶，“发生什么了？慕容坚又是谁？”小蝶的神色也充满恐惧，她的牙齿“格格”做响：“鬼军来了。”

  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鬼军。幽燕一带是鱼龙混杂，齐国皇帝高欢又异常残暴。不少有权势的贵族就组建了自己的军队。鬼军是慕容家族的铁杆部队，杀人如麻，抢劫如狼。鬼军掠过的地界，男死女辱，颗粒无剩，宛如人间地狱。我从来没有料到他们竟然会到中原活动。

  我紧张的抓住小蝶的手，发现她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便安慰她说：“不会的，鬼军不会出现在中原。”

  小蝶的声音都带着颤抖：“慕容家被隋主招安，鬼军已经并入隋军，权势更可怕了。他们，他们从幽州起就在追踪我们，这次不会是假的。”

  我大吃一惊，不明白一个普通的商队怎么会被鬼军追踪：“难道他们看中你们的货物？”我胆怯的道：“那就给他们一些货物吧，留条命才更重要。”

  张大叔瞥了我一眼，他的眼光中没有鄙视，有的倒是怜悯。他忽地扬鞭对剩下的手下小虎与小余喝道：“小余，你驾货车转道，我们去魅林。”

  小余驾车而去，张大叔和小蝶，我和小虎分乘两匹快马往前。马匹蹄声更急，小虎道：“老大，进了魅林只怕出不来！”

  “先避开鬼军再说！”

  我的手握得很紧，紧得指关节都在发白。马队渐渐靠近魅林。张大叔对我和小蝶道：“记住，进入魅林就找杀人树躲起来！”他在马上抛给我们两个荷包，“把香精涂上，护住自己！”

  “杀人树！杀人树！”我的脑子在嗡嗡做响，听说过这种树木，据说纠缠血肉宛如妖怪。我忙忙把荷包打开，耳边响起利箭破空之声，小虎惨叫一声，他死死抱住我，鲜血染红了我的衣领。我一把接过他手中的缰绳，疯狂扬鞭。半空中有狂笑的声音：“张知，看你这次可能逃出本将军的手心！”张大叔一声不吭，手中的马鞭挥出数十个鞭花，马匹奔得更急了。

  冲进魅林那一刻，我几乎以为自己进入了死林。幽暗的大树参天而立，灌木和不知名的野草纠缠成一个个罗网。看不见阳光，耳边甚至没有鸟鸣。小虎从我的背上跌落，他的鲜血流动着，很快染红了周围的草地。身后的一棵大树似乎有了触觉似的，树枝犹如胳膊一般，伸向小虎的后背。我死死拦住树枝，就听得林外喧哗声：“将军！张知逃进魅林了！”

  林外有声音淡淡道：“什么魅林，本将军鬼神不忌，进林！”

  我侧眼看见张大叔在慢慢拉弓，就听得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大约二十几个士兵涌进了树林。张大叔对我使了个眼色，我背着小虎，慢慢挪动位置。但听嗖的一声，一名士兵已经中箭倒地。士兵们喧哗起来，一个白色的影子闪过，直逼张大叔藏身之处。他的掌风如同旋风，卷得我们身旁的树木都摇晃起来。

  我和小虎躲进一个树洞，外面惨叫声连连。小虎喘着气道：“杀人树终于显露神威了。”忽然，我们藏身的树身用力摇晃，接着，三个人头滚到我的脚尖处。我大惊，竟然是小余、小胡和小来的人头。小虎白着脸道：“三路人马都被他们杀了。”

  树林中又响起那个笑声：“张知，看看你的兄弟们的人头！想骗本将军，你还差得太远！趁早交出东西，本将军看在你女儿如花似玉的面子上，放你这老丈人一条性命。”

  小蝶发出恐怖的尖叫声，似乎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小虎猛地把我推dao在地：“你！活下去！”他冲出树洞，大声叫道：“小蝶！小蝶！我来救你！”我倒在地上，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对。接着又是刀剑相撞的声音和无休无止的尖叫声。

  声音突然停止。

  很久。

  黑夜弥漫了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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